九月的风把槐香吹进明德中学的教学楼,林叙之抱着一摞油画框往美术室走,刚上三楼,就看见陈砚站在高二(3)班的窗边,正低头给学生讲古籍里的注释。
这是陈砚来学校做志愿者的第三周。学校图书馆整理旧藏书,缺个懂古籍的人,林叙之跟父亲提了一嘴——他父亲在这所学校教了三十年美术,人脉熟,隔天就把陈砚请了过来。此刻陈砚穿了件浅灰色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捏着支红笔,正指着书页上的“执子之手”,轻声跟围过来的女生说:“这句在宋代的注本里,不只是说夫妻,也可以是……很重要的人,一起走很久的路。”
林叙之站在走廊尽头,没出声。他看见有女生红着脸问“那陈老师有很重要的人吗”,陈砚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他身上,耳尖先红了,却笑着说:“有啊,就在楼下等我。”
等学生散了,陈砚抱着整理好的古籍走出来,刚靠近就被林叙之拽进楼梯间。美术室在顶楼,楼梯间没什么人,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槐叶的碎响。“刚才怎么不进来?”陈砚把古籍抱在怀里,像护着宝贝,“我还跟学生说,我男朋友是美术老师呢。”
“怕打扰你讲‘执子之手’。”林叙之捏了捏他的耳垂,指尖还能触到一点薄红,“不过你解释得挺好,比我爸当年给我讲《诗经》强多了。”他父亲林文涛是出了名的“美术痴”,讲画能讲两小时,讲诗词却总拐回“这配色像莫奈”,当年林叙之第一次带陈砚回家,林文涛拉着陈砚讲了半宿古籍里的插画,比聊油画还热络。
正说着,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叙之!陈砚!”林文涛拎着个帆布包往上走,包里露着半截画筒,“刚上完课,想着你们俩在这儿,带了点你妈烤的蔓越莓饼干。”他走到两人面前,先把饼干递给陈砚,又拍了拍林叙之的肩,“刚才在楼下听见学生说,陈砚讲古籍讲得好,比你当年在美术课上走神强多了。”
林叙之不服气:“我那是在观察光影,不然怎么画出《巷口槐香》那幅画?”那幅画后来挂在美术室墙上,画的是陈砚站在槐树下翻书的模样,阳光落在书页上,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当时陈砚还笑他“把我画得太好看了”,林叙之却说“是你本来就好看”。
陈砚咬着饼干,看父子俩拌嘴,忍不住笑:“林老师,下周图书馆要整理一批民国时期的画册,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说不定有您喜欢的老画稿。”林文涛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去!必须去!我还能给你讲讲那些画的笔法,你也给我说说画册里的题字,咱们互相学习!”
林叙之在旁边插了句:“爸,您这是抢我男朋友啊?”
林文涛白了他一眼:“什么抢不抢的,陈砚是你男朋友,也是我半个学生,多学点东西不好?”陈砚听着,脸颊更红了,偷偷拽了拽林叙之的衣角,小声说“别跟林老师闹”,林叙之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眼底满是笑意。
风又吹进楼梯间,槐香更浓了。林文涛已经在跟陈砚聊下周的计划,林叙之靠在栏杆上,看着陈砚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像镀了层浅金。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父亲的唠叨,有槐香,有古籍,有画,所有的美好都凑在了一起,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后来陈砚常说,那天在楼梯间,林叙之看他的眼神,比美术室墙上的画还温柔。而林叙之总记得,陈砚咬着饼干笑的时候,嘴角沾了点饼干屑,像落在他心尖上的糖,甜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