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足足十秒。“医院非久留之地”,这话说到了我心坎上。但“明日午后,花园喷泉见”这轻描淡写的邀约,却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去,还是不去?
去。 我几乎瞬间做出了决定。被动等待从来不是我的风格,既然有人搭台,我不介意上去唱一出对手戏,看看这幕布之后究竟藏着什么。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实。病房的每一丝声响都让我警觉,仿佛“世界规则”的反弹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天亮时,护士送来早餐,我留意到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放置餐盘的动作也比平日匆忙几分。我状若无意地碰倒了水杯,在她手忙脚乱擦拭时,瞥见她白大褂袖口内侧沾着一点新鲜的泥渍——那是花园里特有的腐殖土。
果然,连医护人员也成了这盘棋上的棋子。我不动声色,心里却更加笃定,午后的会面,必将揭开这所医院秘密的一角。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我利用上午的空档,仔细研究了医院花园的平面图,将喷泉四周可能的视线盲区和撤退路线默记于心。当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病房时,我整理了一下病号服,将录音笔开启后放进口袋,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病房。
花园里静悄悄的,喷泉的水声是唯一的背景音。我走到喷泉边,找了个阳光能照到的长椅坐下,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几分钟后,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来人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角色——不是那位袖口沾泥的护士,也不是陆沉舟的任何一个手下,而是医院里一个我几乎没注意过的、负责打扫花园的沉默园丁。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修剪花枝的工具,看上去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他慢慢修剪着我身旁的冬青丛,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夹杂着修剪的“咔嚓”声,快速说道:“温小姐,长话短说。林薇薇已经买通了您的主治医生,明天的‘常规检查’会有一项结果‘异常’,他们将以此为由,建议对您进行‘隔离治疗’。那里,是陆总也轻易插手不进的地方。”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才是真正的杀招!比起陆沉舟直接的暴怒,这种披着“医疗建议”外衣的阴谋更难防备。一旦我被以“医疗”名义隔离,就等于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到时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我低声问,目光依旧停留在喷溅的水花上。
“一个看不惯他们所作所为的人。”园丁的声音低沉而平稳,“陆总对您的执着,已经影响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有人希望您消失,但也有人……希望您能打破这个僵局。下午三点,后勤仓库西门,有一车医疗垃圾要运出去。这是您今天唯一的机会。”
他说完,不再停留,推着修剪车缓缓走向了花园的另一头,仿佛我们从未有过交集。
信息量巨大,我需要立刻消化。林薇薇的阴谋、神秘园丁的警告、以及一个看似唯一的逃生机会……这一切来得太快,像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巨大的危机感压迫着我的神经,那个“隔离治疗”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慌乱。 这突如其来的“帮助”和“机会”,何尝不可能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那个园丁,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后勤仓库的出路,是真的生门,还是请君入瓮的诱饵?
我回到病房,反锁上门,大脑飞速运转。我必须做两手准备。首先,要设法验证园丁的话。其次,无论真假,我都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那条未知的出路上。
我拿起平板,开始搜索这家医院关于“隔离治疗”的规定和案例,同时匿名在几个法律咨询平台发布了紧急求助,描述大致情况,询问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合法保障自身权益。
接着,我翻出之前记录的陆沉舟的违规证据,挑选了几条最具杀伤力的,设置好定时邮件,收件人包括几家权威媒体和监管部门的公开邮箱。如果我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取消发送,这些邮件将成为我掷向这个扭曲世界的最后炸弹。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夕阳西沉。我看着那个通往后勤仓库的方向,心中并无十足的把握,但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破局。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陷阱,我都要去闯一闯。
时间一分一秒地指向下午两点三刻。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必要的东西藏好,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门把手。
就在我准备拧开门的一刹那,门外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压低的、却不容置疑的命令声:“就是这间!动作快!”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们来了!比园丁预告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