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海城被一场连绵的秋雨洗得透亮，云顶公寓楼下的桂花树缀满了细碎的金粒，风一吹，甜香就漫进楼道里，缠在人的衣摆上不肯走。
许慎珣站在1701的门前，指尖捏着那枚冰凉的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后的搬家工人已经离开，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几个还没拆封的纸箱，空气里飘着新家具的木头味，混着窗外钻进来的桂花香，陌生又让人心慌。
这是他回国的第七天。
六年前拖着行李箱离开时，他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Omega，腺体上的抑制贴磨得皮肤发红，口袋里揣着周清砚塞给他的银行卡，站在机场安检口回头望，只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Alpha站在人群里，身影被拉得很长，像根绷到极致的弦。
如今他回来了，以新锐导演的身份，住进了与那人只隔一层楼板的房子里。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头顶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楼上1801的住户开门了。许慎珣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是屏住呼吸转过身。
楼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周清砚就站在不远处。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素圈银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听见动静时，他正低头换鞋，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是常年出现在大银幕上的模样，却又比镜头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周哥。”许慎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秋风吹得颤巍巍的桂花。
周清砚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填满。他的目光落在许慎珣身上，从微乱的发顶扫到攥着钥匙的手，最后停留在他脖颈处——那里空荡荡的，没有贴抑制贴。
“回来了。”周清砚的声音比电影里低哑些，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尾音却微微发紧，“什么时候搬来的？”
“刚到。”许慎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防盗门，“剧组的人帮我把东西送来的，还没来得及……”
“我帮你。”周清砚打断他，弯腰将换下来的拖鞋摆好，径直朝他走来。经过许慎珣身边时，一股清冽的雪松味悄然弥漫开来，带着Alpha独有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安抚着许慎珣紧绷的神经。
这是周清砚的信息素味道。许慎珣从十五岁第一次分化成Omega时就知道，这个味道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时他刚经历易感期的折磨，浑身滚烫地缩在被子里，是周清砚撬开他的房门，任由那带着凉意的雪松味包裹住他，像场及时雨，浇灭了他身体里的野火。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许慎珣想拒绝，却被周清砚弯腰抱起纸箱的动作定在原地。对方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抱起半人高的箱子却显得毫不费力，衬衫后背被撑起好看的弧度，隐约能看到紧实的肌理。
“哪间是卧室？”周清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许慎珣这才回过神，慌忙侧身让出通道：“最里面那间。”
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小区的中心花园，秋雨过后，草坪绿得发亮。周清砚把纸箱放在卧室地板上，转身时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放着个相框，照片里两个少年穿着中学校服，并肩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左边的Alpha把校服外套搭在右边Omega的肩上，后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们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那是许慎珣出国前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还留着。”周清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许慎珣的脸颊瞬间发烫，伸手想去把相框扣过来，却被周清砚按住了手。Alpha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剧本留下的薄茧，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挺好的。”周清砚松开手，转身走向下一个纸箱，“剧本改得怎么样了？我看了你发给我的电子版，第三场戏的情绪可以再……”
“周哥。”许慎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清砚停下脚步，“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吹过桂花树的沙沙声。周清砚转过身，逆光站在卧室门口，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眸亮得惊人，像藏着片深海。
“你想算什么？”他反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许慎珣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起六年前那个雨夜，他躲在周清砚的书房里，无意间看到了那人藏在抽屉深处的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洇得发皱，写着：“他分化成Omega了，像只易碎的瓷娃娃。我不能吓到他，更不能让他知道，我想标记他，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那时他才明白，这个从小护着他的Alpha，对他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兄长之情。
“我……”许慎珣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是助理打来的，提醒他晚上七点有个剧本研讨会，合作方点名要周清砚也出席。
“知道了。”许慎珣挂了电话，看向周清砚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晚上有空吗？一起去见下制片人，关于《长夜烬明》的男主选角……”
“我接了。”周清砚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的剧本，我没理由拒绝。”
许慎珣愣住了。《长夜烬明》是他回国后的第一部电影，讲述的是民国时期一位卧底特工与报社主编的故事，情感线隐晦而克制，他写剧本时，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周清砚的脸，却从没奢望过这位三金影帝真的会接下这个角色——毕竟，周清砚已经三年没接拍电影了。
“你……”
“我看过剧本了。”周清砚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闻到对方呼吸里的薄荷味牙膏清香，“沈知言这个角色，很适合我。”
他的目光落在许慎珣的唇上，那里因为紧张而抿成一条直线，泛着淡淡的粉色。Alpha的信息素悄然浓烈了几分，雪松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侵略性，勾得许慎珣的腺体微微发烫。
“周哥！”许慎珣猛地后退，脸颊红得像要滴血，“我去收拾东西了！”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周清砚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只有自己才懂的隐忍。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的腺体还残留着六年前的印记——当年许慎珣失控时，无意识地咬过这里，留下个浅浅的牙印，像枚隐秘的勋章。
他等了六年，等这个Omega长大，等他足够强大到能站在自己身边，等他……主动走向自己。
晚上七点，制片人的私人会所里。
许慎珣穿着件黑色西装，坐在周清砚身边，手里捏着剧本，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对面的制片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着电影的宣发计划，时不时看向周清砚，眼神里满是得意——能请到这位影帝出山，无疑是电影最大的卖点。
“……所以我觉得，清砚和小许导演的组合，绝对能引爆票房！”制片人举起酒杯，“来，我们预祝合作顺利！”
许慎珣刚要举杯，就被周清砚按住了手。Alpha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内侧，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是他七岁那年试图割腕时留下的。
“他不能喝酒。”周清砚拿起许慎珣面前的果汁，替他碰了下制片人的酒杯，“Omega喝多了不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包厢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Omega的身份在娱乐圈不算秘密，但周清砚这护犊子的姿态，还是让在场的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许慎珣的脸颊烧得厉害，低头假装看剧本，耳朵却捕捉着周清砚的每一个动作。Alpha的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隐秘的保护圈，那股清冽的雪松味始终萦绕在他鼻尖，像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散场时已经快十点，秋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周清砚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自然地将许慎珣护在伞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了车……”
“车在那边。”周清砚指了指不远处的黑色SUV，“助理开过来的。”
雨丝被风卷进伞里，打湿了许慎珣的发梢。他缩了缩脖子，闻到周清砚身上的雪松味似乎更浓了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两人并肩走在雨里，脚步声被雨声淹没，只有偶尔肩膀相触的瞬间，会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到了云顶公寓楼下，周清砚把伞递给许慎珣：“拿着。”
“那你怎么办？”
“我跑上去就行。”周清砚笑了笑，转身就要冲进雨里，却被许慎珣抓住了衣角。
Omega的指尖微凉，带着点雨水的湿气。周清砚转过身，看见许慎珣低着头，耳尖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周哥，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雨还在下，桂花的甜香混着雨水的清冽，在空气里酿成一种让人微醺的味道。周清砚看着那双垂着的睫毛，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听见自己说：“好。”
进了门，许慎珣慌忙去烧热水，转身时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周清砚的信息素瞬间将他包裹，清冽的雪松味里带着Alpha的炽热，烫得他浑身发软。
“周哥……”他想推开对方，手腕却被紧紧攥住。
周清砚低头看着他，眼眸在玄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珣珣，六年了，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许慎珣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抬起头，撞进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眼眸里，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易感期，他缩在被子里发抖，是周清砚守在他床边，一遍遍地说：“别怕，有我在。”
“我没躲。”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得像兔子，“是你从来没说过……”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带着雨水湿气的吻堵住了嘴唇。
周清砚的吻生涩又急切，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触碰到他唇瓣的瞬间变得温柔。许慎珣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任由那股清冽的雪松味钻进鼻腔，顺着呼吸蔓延到四肢百骸，像场迟到了六年的甘霖，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窗外的雨还在下，桂花的甜香漫进屋里，与空气中渐渐浓烈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酿成一首关于重逢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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