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怎么说呢，温客行居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他从前总是在想，世人那么对他，可他那时候又有何错呢？

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

周子舒，是他人生里的每一个意外，无论何时。

小时候，他们一家被整个江湖追杀，是秦怀章救了他们，那个时候遇到周子舒，带着一身光走到他身边，将光芒赠予他。

让他知道人间尚在。

温客行是个疯子，鬼谷里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谁都怕他，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父母被鬼谷杀了之后，他被带了回去，是喜丧鬼救了他，所以多年以来，温客行都对那份来之不易的好格外重视。

虽然，在鬼谷的那些年，他都只是挂着虚假的笑容面对每一个人。

他心中含着恨，怨，所求不得，所爱皆失，这就是温客行的人生。

阿湘是个太阳，在鬼谷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直照亮着他，给了他那点微弱的温暖。

可如今，他也失去了。

如此死去吧，他刚刚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看到周子舒，又是他啊，怎么每一次，都是他呢？

他的人生。从遇见周子舒开始。有了改变，他的命，他自己并不重视，可是遇到周子舒，他惜命得很，就怕哪天就错过了。

从地狱来，遇见了人间，何不珍惜？

周子舒眼睛里有星星，亮亮的，能让他有所希翼，有所寄托，因为那双眼里，也有他。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是知己，也是心上人啊，温客行第一次这么想要好好活下去，周子舒，他是光啊……

温客行拼尽全力的都想要抓住，只有他了，沉着气，温客行朝着周子舒伸出手，抓住那一抹光。

周子舒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只是知道，温客行可以活下去了，有些激动：“老温！”

温客行面色含笑，缓声道：“你身上……有光，我抓来看看……”

他没见过，黑暗半生，所有的微弱光芒他都抓不住，如今，不想放弃。

周子舒没有片刻的犹豫朝他伸出手，在碰到指尖的前一刻，温客行再也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面色死人无异，周子舒顿住，眼里，似乎是不可置信，似乎是伤心过了头，却又像是，痛失所爱。/

谁都能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唯独温客行不能，他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何意，其他人或许读不懂，但是他自己，不一样。

拼了命的，都想要抓住的，不是光，而且周子舒带来的希望，想要重返人间的希望。

不知为何，周子舒明明前几天还那样嫌弃这个人，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竟是止不住的沉痛，紧紧抓着他的心脏，叫他不能忽略。

温客行伸手，周子舒略有尴尬的让开，音色有些沙哑：“你做什么？我现在身上可没光。”

说着，让开了他的手，温客行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手伸过去，晕染开在他眼角的泪。

周子舒身体一僵，多少年了，他太久没有哭过，情到深处难以自控，可是如今这境况，他怎么会哭呢，还是因为……温客行。

过了好半晌，温客行才缓缓笑道：“有的。”

周子舒略有尴尬，不答他。

心里也因为刚刚温客行的举动，奇迹般的平复下来。

温客行笑了，很畅快，来之不易的光，这一次，总要抓住。

龚俊当时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没怎么在意别的事情，如今一看，好像：“蝎王的神色怎么看着有点羡慕的意思？”

蝎王：……大可不必cue我

***推了推他，这人真的，老是乱说话！

直女俏罗汉发言：“大王不是都拿到琉璃甲了吗？有什么可羡慕的。”

***憋笑：“可能，这就是你不懂了……”

蝎王对他那位义父，可谓是心里抱着大不敬啊，可惜啊，他的义父只想着拿了武侠剧本……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即将播放，鬼王社会地位。”

/黑压幽暗的房间里，四个恶鬼藏身于此。

急色鬼面露难色，无常鬼指着他道：“你啊，入谷年头尚短，恐怕不知道，温疯子是怎么登上鬼主之位的吧？”

开心鬼撕扯着嗓子，音色喑哑不明的道：“呵呵呵！传闻，当年温疯子篡位之时，把活着的老谷主，一口！一口，给吃了！哈哈，这才吓破了大伙儿的胆……”

黑无常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巨变。/

张成岭估摸着也被吓破了胆，话都说不明白：“食……食人肉？！”

温客行不怎么在意，外界再如何传，也只是传闻而已，更何况，看如今这几个恶鬼的架势，只怕已经倒戈。

见周子舒神情不对，温客行笑着对他道：“阿絮，我不吃人，真的。”

/无常鬼面色淡然：“假的，他，是当着大家的面，生剥了老谷主的皮！”

无常鬼忆起曾经，万鬼厮杀，血流成河，场面十分骇人。

温客行立于不败之地，拿着老谷主的皮，随手往下一扔：“即日起，唯我独尊！！”

一身白衣之上溅血无数，表情有些狰狞，像是地狱来的罗刹鬼王，足以镇压群鬼。/

叶白衣想，原来的鬼谷，还真是无人：“鬼谷谷主那么弱？区区一个孩子都敌不过。”

无常鬼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罢了，想到此处温客行无法伤及自己，又开口道：“温客行就是个疯子，谁能知道疯子想要做什么！”

温客行也不辩解，面上的笑容不减：“老无常，很好啊，好得很啊。”

众人皆是不寒而栗，谁都甘愿相信，温客行，真的是从地狱来的。

周子舒不言，只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给足了那点后盾。

/恶鬼们跪于地上，除了喜丧鬼，每个人脸色都不好，温客行坐在软榻上：“你们，很好啊。”

温客行拿着折扇，语气淡淡的道：“本座允许青崖山三千鬼众破誓出谷，本是为了捉拿吊死鬼那厮，夺回他偷走的琉璃甲，如今，你们连吊死鬼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乱七八糟的事儿倒是干了不少啊！”

众鬼噤声，不敢多言，眼观鼻鼻观心。

温客行继续道：“你们操办了三桩喜丧，绝了丹阳派的后，灭了镜湖派的门，杀了泰山派掌门还公然抛尸挑衅五湖盟，短短三个月就将鬼谷与五湖盟维系了二十年的平静毁于一旦！”/

周子舒有些担心，问他：“所以，这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授意的？”

温客行拨弄折扇，与视频中样子重叠，开口解释：“我跟着你那么久，你能不知道我的行踪？我哪有那闲工夫。”

***点头评价：“这段台词有点押韵。”

龚俊想了想：“要不，我唱成rap给你听？

呃……

龚俊唱歌，大可不必。

***现在居然有些满脑子都是‘芜湖……’

***伸手推开他：“不用。”

龚俊想了想，又开口：“我突然想起来，其实，在刚刚那一段戏里，温客行抓住的。”

温客行，抓住了光的，拍这一段戏的时候，***抓住了龚俊的手，其实剧本里是没有的，可是***那时候站在了周子舒角度，他无法放开。

***点头，终究是不言，周子舒喜欢温客行，可是***不能啊。

/众鬼低头，不敢看他：“谷主恕罪。”

“罪？”温客行坐起身：“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是我反讽吗？我是在夸你们呢！！”

“虽然这三个月你们正事儿没做，但是我们是恶鬼呀，身为恶鬼，祸乱人间是本职，何罪之有？你们干的漂亮！我还要论功行赏呢！哈哈，起来。”

众鬼皆是不敢妄动，只是看着他，动也不动，也不答话。

温客行笑容逐渐消失：“我说！”

展开折扇往前扔过去：“都起来！”

折扇往前飞驰一圈，过处众鬼都躲开，如若沾上，必死无疑。

折扇重回温客行手中，众鬼也不敢再忤逆他，互相左右看看都站了起来。/

空间里的众鬼都倒吸了一口气，温客行虽然疯，笑里藏刀，但是像如今这般的时候倒是没有，保不齐下一刻谁就得遭殃。

叶白衣对着曹蔚宁道：“诶，那小蠢货，看清楚了，这就叫笑里藏刀。”

还是现场版的，生动形象。

张成岭咽了咽口水道：“这真的，是在论功行赏？”

怎么看都是在讨债来了。

巫溪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南疆人都比较直白：“做人，为什么要如此暴躁？”

龚俊想了想，这里的剧情，他还有印象：“应该是和阿絮闹了点误会，两个人闹翻了，就拿恶鬼们撒气了。”

众鬼：……就很无语。

温客行眉头轻皱，他想不到能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离开周子舒身边，至少现在想不到。

温客行斟酌再三，还是问了：“我如何可能与阿絮发生误会？”

***叹了口气：“也不全是误会，半数是事实，结果却不尽人意，怎么可能有算无遗漏这种东西。”

温客行顿了顿，算无遗漏，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们二人，似乎都是知道的。

终不再言。

/温客行随意把折扇放在身边：“来！论功吧！”

喜丧鬼坐在椅子上，淡定的看了一眼温客行，温客行站起身：“喜丧鬼，这几场喜丧好玩吧？本座出的主意不错吧。呵呵呵呵！看这群假仁假义的东西撕破脸皮像疯狗一样自相残杀，是不是比手刃他们还痛快？！”

喜丧鬼吸了一口气：“谷主英明。”

“哈哈哈哈，丹阳派藏污纳垢，陆太冲功不可没，你杀光丹阳派嫡传弟子无妨，却把陆太冲气死了，这人本座本要留着慢慢炮制他的，哎，失策，啧！这算是你的过失，本座便不奖也不罚你，你可心服？”

喜丧鬼淡定自若：“心服。”

温客行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好！”

“那便来论第二桩功了，镜湖剑派一夜灭门，哈哈哈哈哈哈！”

温客行拍手叫好，却完全让人冷寒。

“干的漂亮！是谁干的好事儿啊？”

无人应答，确切来说，是不敢。

温客行左右看看：“不在这里？啧！那便只有长舌鬼了，无常鬼，你的手下何在啊？”

无常鬼是只老狐狸，拱手作辑：“启禀谷主，自从出谷以来，长舌鬼，便不再听属下号令啊。无常认为，长舌鬼已经叛变！”

“至于，镜湖剑派灭门一事，的确应该是长舌鬼所为，害！无常，无力管辖属下，还请谷主赐我无能之罪。”

温客行仿佛真的不知道一般，惊叹：“啊？长舌鬼不服你管了？”

无常鬼实诚的点头，温客行一扭头：“那也不算什么，鬼谷的规矩历来都是弱肉强食，能者为之，他要是有能力宰了你，本座便提他做十大恶鬼之首！”/

张成岭越听越生气，猛地站起来：“我要为我爹爹，为李伯伯报仇！”

温客行叹了口气：“傻小子，长舌鬼不在这里，他早已死了。”

叶白衣无语的扯了他一把，张成岭被迫坐下，双眼却直直的瞪着十大恶鬼的方向。

曹蔚宁却是反应不过来，这一个人，怎么还会有两副面孔呢？

好像在周子舒面前的温客行，有些，人气。

周子舒觉得自己魔怔了，他越看这些，再联想到说温客行是四季山庄的人，心里就越发的害怕，只是害怕他会受伤。

鬼谷想来弱肉强食，他，又是如何从万恶之地存活下来的呢？周子舒竟然有些害怕去知道真相。

登上谷主之位，又杀了多少人？那期间，究竟受了多少伤？周子舒不敢问，他撑过来了，一切都会结束，都会好起来的。

温客行见他面色不对，捏了捏他手心的软肉，笑着：“阿絮，别发呆了。”

众鬼噤声，主要是无语。

周子舒摇摇头，无奈扯出一个笑容：“没事。”

他的样子哪里像是没有事，温客行牵住他的手，回握住他：“那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这样，我就不疯了。”

这一次周子舒是真的无奈笑了，他居然以为自己是在担心这个。

只得道：“行吧。”

温客行这才放下心来。

/“当然，如果你们有本事宰了我，我做鬼都佩服你们！哈哈哈哈！”

开心鬼一时愣怔放开了捂住嘴的手，笑出了声。

白无常出声：“属下不敢……”

无常鬼顿感不妙，面色瞬间凝重起来。

温客行缓步走到白无常面前：“不敢？好笑啊，青崖山一众恶鬼，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哪一日不是打着你死我活的主意！本座今日若是负伤在此，你们敢说不会一刀了结了我取而代之？！！”

瞪了一眼开心鬼，又回头看向白无常：“是吗，白无常？”/

龚俊其实还挺遗憾黑白无常的，知声道：“白无常，危！”

被点名的白无常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好在现在在这里，温客行杀不得他。

温客行转身，只见周子舒又呆住了，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