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片段节选自凝绮小姐的日记)
1月18日 晴
唉……今天又要留在后方办理杂事了。我虽不敢自称武艺高强,但是杀敌什么的还是当仁不让啊!可惜,骁卫有骁卫的安排。好吧,反正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做后勤保障工作,都是在为巡猎贡献力量。能这样就足够了。
本来工作已经完成,我正要补充能量,忽然听得一声“救命”。我迅速来到求救人的所在地,只见一黑发狐人女子被孽物围困。将她救出后,我们互换姓名,她告诉我自己叫“春云”。我看她身上有伤,便带着她去了丹鼎司,幸好并无大碍,休息两日便好。她一路上都在感谢我,我们不一会儿就聊了起来。现在说来,连我自己也奇怪,明明我不擅长交际,为何在她面前就能自然而然的打开心扉?怪了……
……
1月19日 晴转阴
恭喜自己!
朋友这种东西,以前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我自认为不需要朋友的帮助,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虽说如此,在看到密友之间互帮互助的那种情谊时,我也还是会感到由衷的羡慕。
恭喜!
很快就会成为羡慕的那种人了!今日去丹鼎司看望昨日的那位狐人女子,见她状态很好,心中也放下心来。只是,她似乎总是躲着他人吃着什么药。具体原因我不方便追问,她自己只是说生了一种很难治的病,不想让自己发病时的样子被大家看见。我表示理解,因为在儿时,家中的母亲也生着一种怪病。我正要回去,她拉住了我。换作别人,我一定要以一箭报答他的“礼貌”的,但是她样子很难过,加上身上的伤口没有痊愈,我也就停下来。
她说:“你有朋友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是我不愿意撒谎,所以我承认:
“并没有……”
她低下头,跟我讲了她的故事。
她来自苍城仙舟,儿时的回忆都来自于那里。后来,在孽物的操作下,故乡被一颗活化星球摧毁。她跟随着母亲逃到了罗浮仙舟。她的母亲身患绝症,但还是为了她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唯一的亲人便是母亲,其余的都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化为灰烬。她们两个无依无靠,母亲最终还是去世了。她孤独的走在仙舟上,虽说衣食无忧,因为同胞们很照顾她,但她还是感到无尽的孤独与绝望。我救她那天正好是她母亲的忌日,她带上母亲最爱的花去到母亲的坟前。回来的途中被孽物袭击,我正好将她救下。
她的叙述时断时续,夹杂着她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我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因为她的经历,和我真的很像。母亲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她也离开了我。我从未感到真正的幸福,因为我一直认为,我的故乡——苍城仙舟已经带着我所有的幸福,陨灭在爆炸声中。感同身受这种话,我以前也一直听见,但是只有这次不同,我和她……
真的很像啊……所以,我收获了第一个朋友。
恭喜……
1月20日 阴
今天,春云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我拉着她——唯一的朋友——去金人巷逛街。以前的我,基本不怎么来这里,要来也一定是为了执行任务之类的。但是这次,我自发的想好好逛一次街,庆祝自己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春云!她也很开心,以至于一个人发了好久的呆,惊叹这金人巷的繁华与热闹。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我不常来这里,所以很多路我也不会走。于是我们就一条路一条路的走着,漫无目的却又充满希望——如果在以前,我一定对这种幼稚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我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春云啊!
2月12日 晴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我们的关系已经可以用密友来形容了。我曾时常告诫自己,交友需谨慎,但是面对春云这样的人,这句话已经不起作用了。我的脑海中总是闪过一句话: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依偎在一起了……
4月8日 大雨
她有事瞒着我吗?
她在陪我执行任务时遇到了丰饶孽物……不,准确的说是:我正在路上清扫丰饶孽物,刚刚清醒完,又听见了她的求救声,我赶紧利用她脖子上戴着的定位项链找到了她。丰饶孽物被我击败后,我拉起她回去。我责备她说:“春云!你下次别在乱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在安全的侦察室里等我就好了,不要乱跑,很危险的!”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看了一下,发现她受的伤不大。按理说这事也就过去了,但……
我带着她去丹鼎司疗伤,同时也是为了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伤口。疗伤时,医士将在带到房间。她突然咳嗽起来,然后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我立马追上去。“春云!怎么了?”我大喊。她没有回答。我追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小胡同里,不知道她人上哪去了,幸好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她粗略的解释说是因为自己的病。我不相信,因为虽然说她解释过发病时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之前发病她都是当着别人的面吃药的,这次有什么不同?她没说话了,我也不再追问。
医士给她检查身体时,突然提出想了解春云患的是什么病。春云拿出药给了她。她看过后,疑惑不解的说:“可据我所知……这步离人化为狐人形态所用的丹药……理应也有一样的成分。”气氛瞬间凝固。春云有些紧张的回答:“我的病,据说就是由这步离人血脉引起的……有这种成分,也很正常……”医士不再追问。我总是觉得她最近的表现不太正常……
8月17日 大雨
今天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回忆起来……
她受伤了。我也是。
我们在金人巷逛街时,一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步离人袭击了我们。我虽擅长用箭,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却根本拉不开弓,只好单纯使用手和腿战斗,结果是:要不是巡逻的云骑军及时发现险情并派来支援,恐怕真的会……春云受的伤比我严重多了,我不明白为何那些步离人始终以春云为主要目标?我问过她,她虚弱的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我们需在丹鼎司疗养10日才可自由行动。我看见她身上的伤时,有一种担心她就此离我而去的感觉……幸好,医士们努力地将她从危险中拯救出来了。她旧疾复发,吃药时,一粒药丸掉在地上。她仍然跟以前一样躲到房间里吃药。我看见地上的药丸,捡起来后一名医士迅速的拿走了,说是要好好检验药品成分,我心想,春云怎么可能是步离人幻化成的狐人呢!狐人的事,没人比我更懂,因为我就是一名狐人啊!医士说出了跟以前一样的结论。我虽不解,但……怀疑之心,恐怕已经生根发芽了……
1月3日 晴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和春云几乎离不开对方了。
我们变了。
我不再像以前一样不善交际,而是活泼许多了。她呢,也不像以前那样孤独了,因为她有了我这个好朋友。我们时常聊起一些我平时不太敢说的东西,我们也互相保密。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何她最近再也没有吃药?
4月26日 晴转多云
偶然间看到一本书,讲的是如何区分步离人幻化成的狐人与真正的狐人。闲来无事,随便翻了几页。然而……我无法相信!!!
为什么?!
这不可能!!!
书上说的……为什么跟春云一模一样……
一定是骗人的吧。
4月27日 多云
我重新翻了一遍。
书上说的没错,因为此书乃丹鼎司的高层所著。
所以,所有的怀疑在此刻汇聚成了一句话:
春云是步离人。
……这种结局……
不!!!可是,春云是我的朋友……我们明明……一直在为对方着想啊!没有了她,我到底该何去何从?!可是……
可我是个——云骑军。
4月28日 大雨
她因为缺乏化狐的丹药,终于在我面前现出了原形。她苦笑着说,“我们也曾有过一段真正的友谊吧!要不然,我怎么会……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却还没有伤害你呢……只是,一切再也回不去了……”她告诉了我一切。
春云原本就是狐人族,她来自苍城仙舟。她亲眼目睹苍城覆灭。她的族人和她自己都被一些步离人抓走了,成为了战奴。他们在长期的屈辱中逐渐崩溃。步离人就在这时给他们喂下丹药——狐人转化为步离人的丹药。她也吃下了丹药,从此化为步离人。步离人要求春云假扮成狐人,去仙舟打探敌情。他们会时刻监督她,一有不慎就停止向她供给化狐丹药,她的身份就会被识破,到时候她难逃一死。如果她向别人透露步离人的情况,她将被体内提前埋下的诅咒丹杀死。她刚好见到了我。按照任务要求,她需要与我处成密友。她也是这么做的。现在,身份暴露……
我是个云骑军啊。
“吾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
我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一道刺耳的声音——
那大概是步离人心脏被刺穿的声音吧。
已经哭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在被我的箭刺穿之时……仿佛……在笑……
那是一种……
悲哀……绝望……或者说,
遗憾的笑。
我一个人在星空下流眼泪的时候,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真是的……偏偏在这种时候……要是她还在我身边就好了,她会许愿的——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而现在,只能我一个人许愿了——但愿星星会记得,我们充满遗憾又饱含希望的——友谊。
凝绮
【 完】
白珩注:以下是春云小姐的一封信:
亲爱的凝绮:
你也许看不见这封信了……写这信的我,已然是一个死人了。
你知道吗?我执行任务,故意跟你聊天的时候,我从你的经历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其实,关于我自己的经历,大部分都没有骗你哦……我真的想拥有一个好朋友,像你一样的朋友,但是,这不可能。我不想伤害你,但是那些步离人不会管这么多,他们以不给我丹药作威胁。我真的很害怕和你成为朋友,因为,我时刻提醒自己:如果一件东西注定要失去,那……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的好。但是,我们还是成为了密不可分的朋友。
步离人看见我对任务不上心,渐渐的把我排在了叛徒之列。他们以前,不是会几次三番的把我围起来,然后你来救我吗?那就是我们在接头,所以我每次都不会受什么大伤。那些步离人自然是组织里派去送死的。后来有一次,我们在金人巷逛街,他们把我们围起来。你注意到了没有,他们专门对着我攻击,那是因为他们发现我对组织不忠了,他们一心要杀人灭口。从那以后,丹药便再也没给我了,所以我才没再“旧疾复发”了。
很抱歉,骗了你……我……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直到现在也还是想和你成为最好的朋友啊……可你是云骑军,你只能杀了我……
对不起……
凝绮……今晚有流星,记得去看,在上次的地方。
愿星星记住我们的……友谊。
春云
4月28日
【完】
*白珩:
这个故事中,充满着遗憾。被朋友杀死、杀死自己的朋友……巡猎与丰饶,步离与狐人……凝绮小姐的生活仿佛失去了色彩,我们没有上前安慰,因为我们知道,安慰将会使这段不该被提起的友谊,再次充斥凝绮小姐的全身。在这个故事中,春云小姐与凝绮小姐都没有错,所以——
愿星星记得我们的友谊——
白珩
星历2025年5月8日写于星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