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浮沉,零碎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模糊而扭曲。
“啧……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
有人低声咒骂,语气中夹着一丝不耐与惊讶。
“要不是偷袭,怕是还真抓不住。”
另一道声音接上,带着几分冷笑:“她的反应太快了。那一锹要是再偏一点,我的胳膊可就报废了。”
……?他们是谁?
我的意识一阵恍惚。疼痛顺着肩膀蔓延到全身,像是火焰在皮下燃烧。
等我再次睁开眼,世界已变了样。
昏暗的石墙、潮湿的空气、鼻尖残留的霉味——周围早已没有那些袭击我的黑影。
“嘶……”
我动了动身子,肩口传来钻心的疼痛。虽然伤口被简单处理过,但血迹早已浸透了纱布,干涸后又重新渗出,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幸好,他们下手避开了要害。那一刀,明显是冲着活捉来的。
“你醒了?”
一道平静得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在旁响起。
我猛地抬头。
那是个长相意外可爱的女孩。她戴着一副红框眼镜,黑色短发干净利落,胸前悬着一枚——倒挂的十字架项链。
那种象征意义,让我不由得心里一紧。
“……这里是哪里?”我压低声音问。
环顾四周,只见这是一间阴冷潮湿的地牢。石壁上爬满青苔,墙角积着水。铁栏外的走廊一片寂静,只有风从缝隙里穿过,带来微弱的呜咽声。
我和她被关在同一个牢房里。再远一点的角落,还有几个女孩蜷缩成一团,尽量压低哭声,像是不敢让外面听到。
“镇长家的地下。”红框眼镜的女孩推了推眼镜,声音淡淡。
我愣了下:“镇长家?可是……镇长不是在海上出事了吗?难道是他那两个儿子——”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目光透过铁栏,望向阴暗的尽头,“听守卫说,好像是为了祭典。”
“祭典?”我心里一沉。
又是那个该死的祭典。
我环视了一圈,粗略数了数——这里至少有六七个女孩。
“……不对。”我皱起眉,“要是镇上有这么多人失踪,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角落里,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我们……我们都是外面来的。”
我转过头去,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小女孩,她的手还在发抖。
“外面来的?”我喃喃重复。思绪开始翻腾。
“他们抓外地的女孩来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空气里只有呼吸声与铁链轻微的晃动声。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被抓来了,我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镇长”,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和红框眼镜女孩简单交换了情报。
她说她叫小滴,跟朋友刚到镇上没多久,就被人偷袭带走。
我告诉她,我叫希纳西。一个在镇边缘讨生活的外来者,来这里不过一年。
她看着我,目光冷静却带着某种判断——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忍着肩膀的剧痛,仔细打量着那个自称“小滴”的女孩。
她看起来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个受害者。
而她此刻……居然就那样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神情空白,像在发呆。
少女你竟然在这种地方发呆?
“你……一点都不怕吗?”我终于忍不住问。
“怕?”
小滴歪了歪头,仿佛在咀嚼这个字的意义。
“为什么要怕?如果他们要杀我们,那我们就会死。如果他们不杀,那我们就还活着。既然现在还活着,就不用怕。”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我现在确定了,这女孩的脑回路大概跟常人不太一样。
角落里,那几个蜷缩的女孩的啜泣声渐渐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女孩,颤抖着开口:“可、可是他们今天早上……带走了玛丽……玛丽再也没回来……”
“他们说——玛丽被选中了……”
地牢里的空气,瞬间冷得像要凝结。
“选中?”我捕捉到那个词,声音也低了下来,“什么意思?”
“为了祭典……”那女孩哭着回答,声音破碎,“他们说,要用纯洁的灵魂去献祭,这样新镇长才能得到神的庇佑……”
“献祭?”我皱起了眉头。
这听起来不像宗教仪式,更像是某种扭曲的活人献祭。
难怪他们要抓外乡人。
外来者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骚动。
“镇长那两个儿子,为了争位置,早就疯了。”另一个女孩愤愤地补充,泪水打湿了脸颊。“我听说,谁能主持这场祭典,得到‘神’的回应,谁就是下一任镇长!我们——就是他们的祭品!”
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那场“交易”背后的意义。
那个神秘的客户,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儿子的手下。
他们高价雇我,不是为了药剂,而是为了引出一个没有牵挂、容易处理的“边缘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仍在渗血的肩膀。
“啧。”我低声咒了一句。
真是蠢得可以——
贪了一点钱,反被人设了圈套。
不行——我不会乖乖当什么祭品。
【飞行石】还能用,只要触发,就能回家。
只是……我看了眼角落里那几个缩成一团的女孩,心底微微一叹。
唉,人真糟糕。圣母心又犯了。
既然已经陷进来了,那就得想办法把她们也带出去。
没想到,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竟藏着这样一层阴暗。
我当初选择住在这里,是为了图个清净,好避开那个神经病前男友。
结果现在——
麻烦一件接一件。
希望库洛洛那家伙能发现我失踪了吧。
……我真是疯了,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强盗头子身上。
我甩开这个荒唐的念头,靠在墙上假寐。
夜色沉沉,整个地牢陷入了死寂。
就在这时——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光从外头照进来,像一柄锋利的刀,劈开了这片黑暗。
两个看守拖着一个人影,像丢垃圾一样,将那人重重扔了进来。
“砰——!”
那具身体摔在地上,发出闷响。
“玛丽!”
角落里,一个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住那满身是伤的女孩。
“玛丽!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静!”
看守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用铁棍狠狠敲击栏杆,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再吵,下一个就轮到你们。”
他们锁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黑暗重新笼罩一切,只剩下哭声与那女孩微弱的呻吟。
我忍着疼痛,凑了过去。
那个叫玛丽的女孩情况糟糕透顶。她的衣服残破不堪,身上满是青紫的瘀伤和鞭痕,甚至还在微微发抖,似乎被……折磨了很久。
“水……水……”她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我这里有——”
她的朋友哭着翻找,却两手空空。
我皱了皱眉,从背包里摸出一瓶“初级恢复药剂”,假装是从口袋里掏出的。
幸好,我一直有随身携带药剂的习惯。
“给她喝下去。”
那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小心地接过,扶起玛丽,让她一点点地咽下药液。
药剂的光泽在她的唇边微微闪烁。
片刻后,玛丽的呼吸渐渐平稳,但整个人依旧极度虚弱。
“他们……是恶魔……”玛丽微微睁眼,声音几乎听不见,却每个字都带着颤抖,“他们说……‘神’不喜欢我……说我不够‘纯净’……所以……把我退回来了……”
“退回来”——
那三个字像刀子一样划破空气。
这一刻,连哭声都消失了。
“退回来”这个词,让在场的所有女孩都不寒而栗。
——这哪里是献祭,这分明是虐杀。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小滴的女孩。
她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正蹲在旁边,歪着头,用一种近乎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玛丽身上的伤口。
她的冷静,在这绝望的环境中,显得越发诡异。
因为玛丽的事,这个冰冷的牢房里,没人敢再闭上眼。
这一夜,所有人都醒着。
没有人说话。
哭声早已止住,只剩下呼吸与细微的颤抖。
每个人都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双膝抱胸,像在抵御寒意,又像在躲避命运。
谁也不敢去想,下一次牢门被打开,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寂静逐渐被微弱的滴水声取代。
大概……天亮了吧。
这里没有窗,也看不见阳光。
我只能凭着感觉,判断现在大概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子。
我默默地喝下最后一瓶“中级恢复药剂”,肩膀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再钻心地疼。
但我依旧保留着那个染满血污的纱布,看起来还是那副凄惨的、丧失了战斗力的样子。
不能被那些守卫发现我的伤已经好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边,假装无力,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
——不对劲。
如果那真是“献祭”,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玛丽?
既然所谓“神不喜欢她”,那按理说,她的命就该被夺走。
但他们偏偏没让她死,只是重伤后“退回”。
为什么?
除非……献祭还没开始,要等到祭典那一刻,仪式同时进行。
可那样,又太奇怪。
他们明明可以在暗中解决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如此嚣张?
我轻声问道:“祭典是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六点。”回答我的是小滴。
她的声音仍旧那样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今晚……”我低声重复。
角落里,一个女孩忽然崩溃了。
她蜷缩着身体,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他们要献祭我们所有人!我们都会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她的哭声在地牢中炸开,像是在这密闭的空气里划出一道裂缝。
绝望在传染。
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眼神慌乱。
“闭嘴!”有人咬着牙低吼了一句,却压不住那种濒临崩溃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颓势。
“不!”
那是玛丽的朋友。
她守在受伤的玛丽身边,此刻终于抬起头。
她眼中依旧挂着泪,但泪光里,闪烁着倔强的光。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她用力擦去眼角的泪痕,用一种坚定地、带着恨意的声音说道:
“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我们都必须想办法逃离这里!”
她那一声“逃离”,像一根火柴,在阴暗的牢房中点燃了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