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磐森林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枝叶间漏下的阳光在萦绕着青草与湿土气息的空气中被切割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日和晴小心翼翼地踏在铺满腐叶的松软地面上,每一步都尽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古老森林的宁静。派拉斯安静地跟在她脚边,背上的蘑菇随着步伐微微颤动,它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新集体,只是偶尔还会警惕地竖起耳朵,捕捉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小火龙喷喷则精力充沛地跑在前面,尾巴上跳跃的火焰在朦胧的雾气中像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它时不时回头看看训练家,发出轻微的“呜嗷”声,似乎在催促她快些。烛光灵小烛依旧缩在日和晴白大褂的兜帽里,只露出一小簇微弱的火苗,这片森林过于旺盛的生命能量似乎让它有些不适,也或许是本能地感知到了什么。
根据中村那张详细得过分的地图标记,这片区域可能栖息着一些相对温和的草系宝可梦,比如走路草或是喇叭芽。日和晴希望能为队伍再增添一些草系的力量,这不仅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遇到的水系或岩石系道馆,更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草系宝可梦那种与自然紧密相连的沉稳,或许能稍稍安抚自己内心那份难以言说的焦躁。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精灵球,冰凉的触感让她略微定神。
然而,森林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满足她的愿望。除了几只远远看到他们就迅速跳开的绿毛虫,以及树枝间好奇张望的波波,他们并没有遇到理想的收服目标。日和晴并不气馁,她拿出宝可梦图鉴,一边走一边复习着已知草系宝可梦的习性,时不时蹲下身,观察一下路边奇特的菌类或是被啃食过的树叶痕迹,试图从中找到线索。喷喷学着她的样子,凑近一棵树干嗅了嗅,却被树洞里突然探出头的一只派拉斯吓了一跳——那并非他们的派拉斯,而是另一只野生的个体。两只派拉斯互相盯着看了一会儿,背上的蘑菇都微微闪了闪,随后野生的那只便慢悠悠地缩回了树洞。这个小插曲让日和晴不禁微微一笑,看来她的派拉斯在这里并不孤单。
就在她准备继续深入时,一阵略显嘈杂的对话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前方的灌木丛后传了过来。那声音……不像是寻常训练家之间冷静的交流,反而带着点抱怨和……某种笨拙的争执感?
“……所以说池野酱!为什么我们非要来这种湿乎乎的地方啊!我的队服都快被露水打湿了,而且虫子好多!”一个带着哭腔、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
“闭嘴,上野。根据概率模型,这片区域出现高价值草系宝可梦的可能性虽然只有百分之三点七,但总比去抢那些新人训练家的波波要来得‘高效’——虽然我对‘高效’这个词在我们俩身上的适用性表示深度怀疑。”另一个声音响起,语调平板,用词文绉绉却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懒散和毒舌味。
话音未落,灌木丛被“哗啦”一声粗暴地拨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轻女性,身材娇小,大概只到日和晴的眉毛高,浅棕色长发扎成一个有些毛躁的低马尾,粗眉下是一双此刻正因为不满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她身上穿着火箭队的标准制服——不过是那种女款设计,露脐的短袖上衣和短裙,将她瘦弱的身材暴露无遗。这身打扮在森林环境里显得格格不说,裙摆还被一根荆棘勾住了,让她走起路来有些踉踉跄跄。她正是上野。
跟在她后面的另一位女性,则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一头乱蓬蓬的黑色短发像是被乌云笼罩,几乎完全遮住了眼睛,只能透过发丝缝隙看到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反着光。她身上穿着略显宽大的火箭队男款制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慵懒,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引不起她太大的兴趣。她就是池野。
两人的突然出现,让森林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异样。派拉斯立刻挡在了日和晴身前,背上的蘑菇散发出淡淡的孢子粉末,进入戒备状态。喷喷也迅速跑回训练家身边,尾巴上的火焰“呼”地窜高,发出威吓性的低吼。就连兜帽里的小烛,也悄悄探出一点“烛光”,紧张地摇曳着。
“诶?有、有人!”上野像是受惊的尾立一样,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摆出个有威慑力的姿势,结果差点因为踩到自己的脚而摔倒。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日和晴,以及她身边的宝可梦,脸上迅速闪过一系列复杂的表情——从惊讶,到习惯性地想摆出火箭队的嚣张气焰,但在目光落到日和晴那明显还未褪去稚气的脸庞、以及那身不合体的白大褂上时,那强装出来的气焰又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和……微妙的心虚?毕竟,对面看起来只是个刚出发不久的新人训练家,甚至可能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还要更小一点。
池野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推了推眼镜,目光懒洋洋地从日和晴和她身边的宝可梦身上扫过,语气毫无波澜地开始了她的“分析”:“目标确认。训练家,一名,年龄预估十至十二岁,外貌特征:棕色双马尾,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白色外套……嗯,品味独特。携带宝可梦……啧。”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带着明显嫌弃意味的咂嘴声,“一只发育不良的小火龙,一只随处可见的派拉斯,以及……”她的目光定格在日和晴兜帽里的小烛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图鉴扫描,“……一只烛光灵。数据读取……HP明显低于平均水平,能量波动微弱。结论:一堆……呃,‘颇具收藏价值的潜力股’。”她原本似乎想用“垃圾”这个词,但瞥了一眼身旁的上野,还是换了个相对“温和”点的说法,只是那语调里的讽刺意味丝毫未减。
“池野酱!”上野有些着急地拉了拉池野的袖子,低声说,“对、对面还是小孩子……你说话不要那么……”她似乎想找個合适的词,但“刻薄”两个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憋出一句,“……不要那么直接嘛!”
“我只是在陈述客观观测数据,上野。”池野面无表情地回答,但倒是没再继续毒舌下去。她看着日和晴,镜片后的目光难以捉摸。
日和晴紧紧抿着嘴唇,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她听得懂那个眼镜女话里的意思,她是在嘲笑她的宝可梦“没用”。母亲的白大褂下,她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喷喷感受到训练家的情绪,更加愤怒地朝着两人低吼,火星从嘴角溅出。
“你、你们是火箭队?”日和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她听说过这个组织的恶名,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到。
“没错!我们就是……”上野挺了挺并没什么料的胸膛,试图拿出火箭队的派头,但话说到一半又卡壳了,大概是想起自己那惨不忍睹的任务成功率,实在没什么底气,最后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地嘟囔了一句,“……负责这片区域的……成员。”
池野叹了口气,似乎对上野的表现颇为无奈。她接过话头,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学术腔调的懒散声音说:“鉴于你携带的‘资产’……嗯,宝可梦,其市场价值不足以触发我们的‘强制回收协议’,理论上我们可以就此别过。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扫过喷喷和小烛,尤其是在小烛身上停留了片刻,“……既然遇上了,作为一名恪尽职守的火箭队成员,一场‘友好’的指导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就当是给你和你的……‘伙伴’们,提前上一课,关于这个世界的……嗯,残酷性。”
她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没什么干劲,但日和晴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个叫池野的火箭队成员,给人的感觉和之前遇到的捕虫少年完全不同,那种漫不经心背后,似乎隐藏着真正的实力。而且,她们提到了“烛光灵”……日和晴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想将兜帽里的小烛藏得更严实一些。
“上野,你上。”池野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抱胸,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给这位小朋友演示一下,什么叫做……呃,组织的基本素养?虽然我对你能否完美演示深表怀疑。”
“我、我上?”上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脸上写满了慌乱,“可是池野酱,我的波波今天状态好像不太……”
“你的波波正在基地睡午觉,你带出来的是伊布。”池野毫不留情地揭穿,“还是说,你连自己带了哪只宝可梦出来都记错了?需要我帮你回顾一下你今天早上第三次把牛奶打翻在任务简报上的壮举吗?”
“呜……”上野发出一声悲鸣,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从腰间取下一颗精灵球,“我、我知道了啦!池野酱你不要再说了!”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日和晴,努力想板起脸,但效果甚微,“喂,小朋友,既然池野酱这么说了……那、那就来对战吧!放心,我不会下手太重的……大概。”她的话语前后矛盾,显得毫无底气。
而池野,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打了个哈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是空气中隐约传来的细微能量波动,暗示着她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松懈。战斗,一触即发。
(中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