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居民集体选择将大脑接入虚拟世界“乐园”,
仅留躯体在营养舱中维持基本生命体征,
而我作为少数拒绝者,孤独地生活在空荡的摩天楼与街道之间,
每日负责检查维护成千上万的舱体,
直到有一天,系统显示整个区所有居民的脑信号在同一秒内全部消失,
而他们的躯体,却在营养液中同时睁开了空洞的眼睛。
这座城市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我踩着电动平衡车,轮子在空旷的柏油路上发出单调的嗡鸣,声音撞在两侧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上,弹回来,显得更大、更空。街道干净得诡异,没有一片纸屑,没有一个易拉罐,连风都规规矩矩,只在楼宇间划出固定的通道。阳光被冰冷的几何立面切割成锐利的块状,投下长长的阴影,把我眼前的路分成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是标准化的、带点消毒水气味的“城市新风”,恒温,恒湿,像巨大棺材里的香料。
我叫零,大概是这座城市里最后一个,或者最后几个还用自己的腿脚走路,用自己的眼睛看东西的人。其他所有人,几百万,也许上千万,都躺进了那些金属和塑料制成的棺材里——他们管那叫“生命维持舱”,把大脑接进了那个虚拟天堂,“乐园”。把血肉之躯丢给机器照料,精神去享永恒极乐,据说是这样。我没去,不是有多清醒,只是……一种固执。一种不肯随波逐流的别扭。
我的工作,或者说,社会分配给我这种“残留个体”的任务,是巡检员。负责D区一片的舱体维护。每天,我从栖身的公寓(原本住着上千人,现在只有我一个)出来,骑着车,穿过这条寂静的钢铁峡谷,进入一栋栋同样死寂的大楼。每一层,都密密麻麻排列着那些舱体,像蜂巢,也像停尸房。指示灯幽幽地闪着绿光,表示里面那具肉体还“活着”,营养液在循环,生命体征平稳。而他们的主人,正在“乐园”里醉生梦死。
今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我把平衡车停在大厦入口,指纹刷开玻璃门,里面冷气开得足,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电梯直达第73层,门一开,那股熟悉的、混合了营养液甜腥和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宽阔的楼层没有任何隔断,一眼望去,是无尽的舱体阵列,整齐划一,延伸至视野尽头。只有指示灯的光芒和液体循环的微弱汩汩声。
我拿出巡检终端,开始例行公事。检查舱体外部读数,记录营养液浓度、温度、基础代谢指标。一切正常。绿光稳定。寂静。令人发疯的寂静。只有我的脚步声、终端扫描的滴答声,还有我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有时候,我会停在某个舱体前,看着透明罩后面那张模糊的脸。男女老少,表情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