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又被重重撞了一下，木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顶端的木屑簌簌往下掉。门外的尖啸声越来越凄厉，像无数根钢针钻进耳朵，佛堂里的烛火被震得疯狂摇晃，连供桌上的佛像都仿佛在微微颤动。
张管家双手结印，死死盯着门板上的符纸。符纸在阴风的冲击下猎猎作响，边缘泛起淡淡的金光，暂时挡住了门外的力量。他的额头上渗着冷汗，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显然维持这道屏障并不轻松。
“它为什么偏偏缠着我们？”苏瑶缩在林羽身后，声音抖得不成调。佛堂里的檀香本该让人安心，此刻却混着从门缝里渗进来的腐臭味，反而更显诡异。
张管家喘着粗气，抽空看了他们一眼：“因为你们动了地下室的东西。那是她的执念所在，碰了，就等于撕破了她的伪装。”
林羽想起地下室的绣花鞋和银簪，心头一沉：“那些是沈清如的东西？”
“是。”张管家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沈小姐被关在地下室时，就戴着那支银簪，穿的就是那双鞋。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撕碎的绸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晃动的烛火上，像是陷入了回忆，“她死得冤，怨气积在那些东西上，成了她的‘根’。”
门板再次被撞击，这次的力量更大，木棍“咔嚓”一声断了一截。符纸的金光黯淡下去，边缘开始发黑。
张管家脸色大变，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猛地撒向门板。糯米落在门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滚烫的油浇过，冒出阵阵白烟。门外的尖啸声变得更加凄厉，带着明显的痛苦。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羽看着糯米冒烟的景象，震惊不已。他写悬疑小说时总把这些归为迷信，可此刻亲眼所见，不得不推翻之前的认知。
“她是枉死之人，怨气化成的恶灵最忌阳刚之物。”张管家一边说着，一边从供桌下拖出一个旧木箱，“糯米、桃木、符纸……这些都能暂时压制她。但她在这宅子里待了几十年，怨气早就和宅子缠在了一起，寻常法子只能挡一时。”
他打开木箱，里面放着几件旧物：一本线装的古籍，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眉眼温婉，手里拿着一支银簪，正是地下室那些旧物的主人——沈清如。
“这是……”林羽指着照片。
“沈小姐年轻时的照片。”张管家拿起照片，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人像，眼神复杂，“她当年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美人，知书达理，可惜……”
可惜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林羽心里接了一句。资料里说那穷书生后来不知所踪，想必也是被沈万山处理了。
“她不是被关在地下室抑郁而死的吗？”苏瑶轻声问，“为什么怨气会这么重？”
张管家的脸色沉了下去，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因为她不是病死的。”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林羽和苏瑶都愣住了。
“沈万山嫌那穷书生身份低微，配不上沈家，不仅关了沈小姐，还让人打断了书生的腿，把他扔进了后山的乱葬岗。”张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沈小姐知道后，在地下室里又哭又闹，沈万山怕她坏了自己的事，就……”
他顿住了，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了。沈清如不是抑郁而死，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害死的。
“沈万山用枕头闷死了她，把她的尸体藏在地下室的墙里，对外只说她病死了。”张管家拿起那本线装古籍，翻开泛黄的纸页，“这是当年负责掩埋尸体的老仆人偷偷记下来的，后来传给了我祖父，嘱咐我们世代守着这宅子，一是怕沈小姐的冤魂出去害人，二是……等一个能化解她怨气的人。”
林羽看着古籍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绝望。上面详细记载了沈清如被杀害的经过，还有沈万山一家离奇死亡的细节——他们死的时候，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细细的勒痕，像是被头发勒死的。
“所以沈万山一家是被她杀的？”林羽倒吸一口凉气。
“是，也不是。”张管家合上古籍，“沈小姐的怨气确实引来了邪祟，但沈家世代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冤魂都聚在这宅子里，沈小姐的怨气只是个引子，最终是那些冤魂报了仇。”他看向门板，符纸已经彻底变黑，眼看就要失效，“但她的执念最深，一直没走，守着地下室里的东西，也守着这座困住她的牢笼。”
“那为什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凶？”苏瑶不解，“我们来之前，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张管家的目光落在林羽身上：“因为你。”
林羽一愣：“我？”
“你身上带着书生气，和当年那个穷书生很像。”张管家解释道，“她的怨气对这种气息最敏感，你们又动了她的东西，等于把她的执念彻底勾了出来。”
门板“轰隆”一声巨响，木棍彻底断了。门被撞开一道缝，一股黑色的雾气从缝里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佛堂里的烛火瞬间熄灭，只剩下张管家手里的手电筒还亮着。
“躲到佛像后面！”张管家大喊一声，举起桃木剑，朝着门缝刺去。
桃木剑刺入黑雾，发出“滋滋”的声响，黑雾剧烈翻滚，尖啸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黑雾并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汹涌地涌了进来。
林羽拉着苏瑶连滚带爬地躲到佛像后面，佛像冰冷的石头触感让他们稍微镇定了些。他们从佛像侧面探出头，看到张管家挥舞着桃木剑，不断将符纸扔向黑雾，但符纸一碰到黑雾就化成了灰烬。
“没用的……她的怨气太重了……”张管家喘着气，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除非……”
“除非什么？”林羽急问。
张管家看了一眼地下室的方向，咬了咬牙：“除非找到她的尸骨，让她入土为安，再化解她心里的执念……可她的尸骨在地下室的墙里，现在根本过不去！”
黑雾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张管家的脚踝。张管家惨叫一声，被拖倒在地，桃木剑也掉在了一边。
“张管家！”林羽想冲出去，却被苏瑶死死拉住。
“别去！你斗不过它的！”苏瑶哭着摇头。
张管家被拖向门口，他看着林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书房……书架后面……有地道……能通地下室……找到尸骨……念往生咒……”
话音未落，他就被彻底拖进了黑雾里，惨叫声戛然而止。
黑雾在佛堂里盘旋，慢慢凝聚成沈清如的样子。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佛像后面的林羽，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林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沈清如那双空洞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古籍上的记载——她只是想安息，只是想离开这座牢笼。
“沈小姐。”林羽突然站起身，推开苏瑶的手，“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你在等什么。”
沈清如的动作顿住了，似乎在听他说话。
“我带你出去，我帮你找到安息的地方。”林羽的声音虽然发颤，却异常坚定，“但你得让我们过去，让我们找到你的尸骨。”
沈清如没有动，黑洞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波动。
就在这时，苏瑶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她刚才在走廊里不小心撞到扶手时，从地上捡到的半块撕碎的绸缎，和地下室里的那些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把绸缎递出去：“这是你的东西……我们帮你……我们一定帮你……”
沈清如的目光落在绸缎上，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黑雾开始变得稀薄，她脸上的怨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伤。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松开了手，黑雾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佛堂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门外的风声还在呜咽。
林羽和苏瑶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知道，沈清如暂时退去了，但这并不代表结束。要想真正离开这座古宅，他们必须完成张管家最后的嘱托——找到沈清如的尸骨，让她安息。
而通往地下室的地道，就在书房的书架后面。
林羽看了一眼苏瑶，从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决心。他们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和桃木剑，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张管家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摊深色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古宅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下一场较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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