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火药与残羽

魏羽跟着银面骑士冲出矿坑时，天已经彻底亮了。秋雾被阳光撕出一道口子，青枫镇的炊烟从巷口飘出来，像极了他记忆里“和平”的样子——可再过两天，这些炊烟会被火药的硝烟取代。

“影衡在矿坑深处藏了三十箱火油弹，”银面骑士勒住马缰，头盔下的视线扫过镇口的牌坊，“他们会在三天后的集市日引爆，到时候人流最密，伤亡会是平时的三倍。”

魏羽攥紧怀表，指尖的温度烫得像要烧起来：“我们怎么把火药运出去？黑鸦骑肯定在矿坑外布了哨。”

“青枫镇的老货郎是我的人，”银面骑士从怀里摸出一枚刻着羽纹的令牌，“他的货队今晚要运粮食去邻镇，我们可以混在里面。但得先把火药从矿坑搬到镇西的货仓——那里有密道通往后山。”

日头渐高，两人乔装成挑夫，混进镇西的货仓。老货郎是个驼背的老头，看见令牌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二十年前我欠时行者一条命，今天总算能还了。”

货仓的密道藏在堆成山的麻袋后面，掀开木板，一股潮湿的土味扑面而来。魏羽跟着老货郎往下走，石阶上积着厚厚的灰，显然很久没人用过。

“这密道是时行者挖的，本来是用来藏逆时羽的，”老货郎的声音在地道里嗡嗡作响，“后来影衡占了矿坑，这密道就成了他们运东西的路——只是他们不知道，密道还有个岔口通往后山。”

岔口在地道中段，被一块伪装成石壁的石板挡住。银面骑士用长矛撬开石板，里面是一条更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

“我和老货郎去搬火药，”银面骑士把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张和魏羽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几道深刻的疤，“你在这里守着，一旦听见动静，就往岔口跑。”

魏羽看着他的脸，突然问：“你叫什么？”

银面骑士（现在该叫“老魏羽”）笑了笑，疤跟着动了动：“我就是你，哪有别的名字。只是我在时间里卡得太久，连自己的‘现在’都快忘了。”

他转身钻进主道，老货郎紧随其后。地道里只剩下魏羽的呼吸声，他摸着怀表的裂纹，突然想起林秋辞——她的香囊、她的剑、她昨天说“我会支持你”时的眼神，到底哪句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地道深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魏羽刚要探头，就听见老货郎的惊呼：“有埋伏！”

火光从主道涌过来，映出黑鸦骑的盔甲。老魏羽的长矛横扫，将一个骑士撞进石壁，可更多的人涌进来，长矛的寒光在地道里织成一张网。

“走！”老魏羽的声音带着血腥味，“我拖住他们！”

魏羽咬着牙钻进岔口，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直到被土壁彻底隔绝。岔口的尽头是后山的竹林，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晃得他眼睛发疼。

他刚跑出竹林，就看见林秋辞站在溪边，香囊已经不见了，剑上沾着血。

“你没死？”魏羽的手按在怀表上。

林秋辞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溪水里：“影衡要我杀你，但我下不了手。我把传信蛊捏死了，他们……他们会杀了我全家。”

魏羽的指尖顿住。他想起老魏羽说的“她是卧底”，也想起昨天她挡在他身前的剑——人心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矿坑里的火药……”林秋辞的声音发颤，“影衡在里面装了机关，只要有人动火药，就会引爆。老货郎已经……”

魏羽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转身往竹林里跑，林秋辞一把拉住他：“你回去也是送死！怀表能暂停时间，你用它把机关停住——”

“用一次，我就离消失更近一步。”魏羽的声音发哑。

“可你不回去，青枫镇的人都会死！”林秋辞的指甲掐进他的胳膊，“那个消散的你，不就是为了救他们才走的吗？”

怀表的热流再次涌上来，比之前更烫。魏羽看见溪水里的自己——影子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像被水浸过的墨痕。

他冲进地道时，老魏羽正被三个骑士按在地上，长矛抵着他的喉咙。矿坑深处的火油弹已经开始冒烟，引线“滋滋”地烧着。

“就是现在！”林秋辞的剑刺穿了一个骑士的后背。

魏羽按住怀表，时间骤然停住。他看见引线的火星凝固在半空，看见老魏羽眼中的血丝，看见林秋辞剑上的血珠悬在空气里。

他冲过去，把火油弹的引线一根根掐灭。每掐一根，他的指尖就透明一分。当最后一根引线熄灭时，他的半条胳膊已经像烟雾一样，能看见后面的石壁。

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老魏羽挣开束缚，长矛刺穿了最后一个骑士的胸膛。林秋辞瘫坐在地上，看着魏羽透明的胳膊，眼泪掉得更凶。

“火药没事了，”魏羽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影衡肯定还有别的计划。”

老魏羽看着他的胳膊，眼神复杂：“逆时羽能暂时稳住你的存在，但需要用‘过去的记忆’做代价。”

他从怀里摸出那枚银色的羽毛——是从矿坑石室里抢出来的。羽毛碰到魏羽的胳膊时，透明的地方渐渐凝实，可魏羽的脑袋突然一阵剧痛，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实验室来到这里的，忘了“未来”的自己长什么样子，只记得“要救青枫镇”。

“记忆没了，就找不回来了。”老魏羽的声音很低，“这是逆时羽的代价。”

魏羽摸了摸脑袋，只觉得空空的：“没关系，只要能救他们就行。”

林秋辞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很烫：“我们会一起的。”

可他们都没看见，老魏羽转身时，头盔下的眼睛里，映着青枫镇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经开始聚集乌云。影衡的“第二计划”，才刚刚启动。

而魏羽的怀表，指针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