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寒冬来得迅猛而酷烈。
铅灰色的天空终日不见阳光,裹挟着冰晶和放射性尘埃的寒风如同无数把钝刀子,刮过废墟,也刮过曙光基地每一个幸存者单薄的衣衫和绝望的心。物资储备在快速消耗,尤其是食物和燃料,雷烈不得不派出更多的搜寻队,前往更加危险、更远的区域,而每一次外出,都意味着减员。
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基地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不满和怨气如同地下涌动的岩浆,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基地边缘那间独立的仓库。
那里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偶尔有胆大的人靠近,能隐约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外界的、温和而充满生机的气息,甚至能看到仓库周围一小片区域,那些在辐射和严寒中本该枯萎的顽强杂草,竟然还保持着些许绿意。
追随“猩红巫女”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不再仅仅是远远观望,而是开始自发地聚集在仓库外围,用捡来的破烂材料搭建起简陋的遮风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秩序井然的聚居点。苏澈并未明确接纳他们,但也从未驱赶。
她偶尔会走出仓库,随意指点一下某个伤者的恢复,或者丢给某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一块能维持数日生命的营养块。她甚至默许了那个被她治好的老兵,将自己优化过的、更适合普通人吸收的粗浅能量引导方法,传授给那些愿意学习的人。
没有激昂的演讲,没有空洞的承诺。她只是用最实际的方式,展示着一种不同于雷烈那种纯粹武力压榨和资源垄断的生存可能。
一种名为“希望”的毒药,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生根发芽。
雷烈感受到了这种威胁。他试图用更强硬的手段压制,加大了巡逻力度,克扣了边缘区域的物资配给,甚至以“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的罪名,抓了几个公然表示想要追随苏澈的人,当众施以鞭刑。
但高压政策带来的,是更深的怨恨和更隐秘的流动。越来越多的人,在夜色掩护下,如同涓涓细流,义无反顾地投向那个散发着微弱生机光芒的仓库。
雷烈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对基地的控制。他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雄狮,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对那无处不在、缓慢侵蚀的藤蔓无可奈何。而那个站在藤蔓源头的女人,始终用那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神,隔空注视着他,仿佛在欣赏他的徒劳挣扎。
【雷烈后悔值+10%,当前进度80%】
最终,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规模空前的变异兽潮。
瞭望塔凄厉的警报声划破了寒冬的黎明。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变异生物如同翻滚的潮水,裹挟着毁灭的气息,向着曙光基地汹涌而来!其中有皮糙肉厚、如同小型卡车的辐射野猪,有速度极快、爪牙锋利的变异豺狼,甚至能看到几头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型变异蜥蜴!
“准备战斗!所有人!上围墙!!”雷烈声嘶力竭地怒吼,亲自登上最前线,炽热的火焰异能从他手中喷涌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头辐射野猪烧成焦炭。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枪声、爆炸声、异能呼啸声、变异兽的嘶吼和人类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死亡的交响乐。围墙在巨兽的撞击下剧烈摇晃,不断有守卫被飞扑上来的变异体拖下去,瞬间撕碎。
雷烈和他手下的核心战力奋力抵抗,但兽潮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弹药在飞速消耗,异能者的能量也在急剧下降。防线,摇摇欲坠。
“首领!东面围墙快顶不住了!”
“西面请求支援!我们需要火力覆盖!”
“医疗队!伤员太多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雷烈浑身浴血,大部分是变异兽的,也有他自己的。他看着节节败退的手下和不断被突破的防线,一颗心直往下沉。
难道……曙光基地今天就要覆灭于此?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投向了基地边缘,那间安静的仓库。
雷烈也看了过去。他脸色变幻不定,屈辱、愤怒、不甘,最终都被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他对着身边一个亲信吼道:“去!去请她……请七号出手!告诉她,只要她能帮基地度过这次危机,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亲信连滚爬爬地冲向仓库方向。
然而,几分钟后,亲信独自一人,面如死灰地跑了回来。
“首领……她……她说……”亲信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她说……她不会为了一座注定要崩塌的坟墓浪费力气。”
“什么?!”雷烈眼前一黑,几乎吐血!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开了。
苏澈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不合时宜的灰色衣物,在凛冽的寒风中,黑发飞扬。她没有看围墙上的惨烈战斗,也没有看雷烈那扭曲的面孔,而是径直走向紧闭的、用来抵御小型冲击的基地内侧大门。
聚集在仓库外围的那些追随者,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狂热地看着她。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苏澈走到了那扇沉重的、用钢铁和硬木加固的大门后。
然后,在雷烈和所有守卫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她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需要数名壮汉才能勉强开启的大门!
“吱呀——轰!”
沉重的门户洞开!
外面,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变异兽群!嗜血的红眼,锋利的獠牙,腥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她疯了!!”围墙上有人失声尖叫。
雷烈也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这自杀般的举动。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成为了在场每一个幸存者终生无法磨灭的记忆——
就在兽潮最前锋、几头最为凶猛的变异豺狼即将扑到苏澈身上的瞬间,她抬起了手。
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她只是轻轻抬起了手,掌心向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几头凶残的变异豺狼,如同被无形的壁垒挡住,硬生生刹住了扑击的势头。它们焦躁地低吼着,在原地打转,猩红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种……困惑,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不仅仅是它们。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那种诡异的凝滞感以苏澈为中心,向着汹涌的兽潮迅速扩散开去!
咆哮声、嘶吼声渐渐平息。
黑压压的、数以千计的变异生物,竟然在同一时间停止了攻击。它们不安地躁动着,低伏下身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如同幼兽般的声音,无数双嗜血的眼睛,此刻都聚焦在那个站在门口、身形纤细的人类女子身上。
她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形的界碑。
身后,是人类岌岌可危的防线和惊恐的目光。
身前,是臣服的兽潮。
然后,她回过头,目光越过漫长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围墙之上、脸色惨白如纸的雷烈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最冰冷的寒风,清晰地灌入每一个人的耳膜,也彻底击碎了雷烈最后的骄傲和幻想:
“看,”
她微微抬手,指向身后那一片臣服的死亡之潮。
“毁灭,还是新生……”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选择权,从来不在你手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转身,迈步,径直走向那臣服的兽潮。黑色的潮水自动向两侧分开,为她让出一条通往远方的道路。
那些聚集在仓库外的追随者们,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紧紧跟上了她的脚步,汇入她的身后。
没有人回头看那座曾经象征着生存希望、如今却显得摇摇欲坠和腐朽的堡垒一眼。
雷烈僵立在围墙上,眼睁睁看着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带着他曾经的一部分子民,还有那支足以毁灭基地的恐怖兽潮,如同退潮般消失在荒芜的地平线上。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武力,而是输在了他从未理解、也从未掌控过的力量面前。
他失去了人心,失去了权威,失去了基地大半的人口,甚至……失去了作为一个强者最后的尊严。
冰冷的悔恨,如同这废土的寒冬,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和灵魂。他后悔当初将她带回基地,后悔没有早点不顾一切地杀了她,后悔小看了她,后悔……一切。
【雷烈后悔值+20%,当前进度100%】
【末日废土世界任务完成。评价:SSS(严重偏离预期,世界线重构中)】
【传送准备……警告!检测到高位阶干预!空间坐标锁定——!】
系统的提示音在苏澈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刺耳的警报!
眼前的废土景象尚未完全消散,就被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彻底吞噬。
在那片象征着法则与秩序的虚无中央,一个身着纯白制服、银发披散、戴着半张金属面具的身影,如同神祇般静静悬浮,冰冷的蓝色数据流在其眼眸中缓缓转动,带着审视与绝对的威严,锁定了刚刚完成传送的苏澈。
执法者,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