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纸上的星星

竞赛考场上，许枍凡的笔尖悬在答题卡上方，微微颤抖。空调的冷风掠过他的后颈，却驱散不了那股从心底翻涌而上的燥热。最后一题的模型竟和章艺恒讲过的某个天文现象惊人相似——行星轨道与卫星公转的共振公式，就像星空观测时他们讨论过的引力平衡。

监考老师经过时，瞥见他草稿纸上画满的小涂鸦——某颗被圈起来的星星旁写着"艺恒"。少年慌忙用橡皮擦去，却擦不净那些在心底生根的印记。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教学楼顶层的天文台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那里藏着太多他与章艺恒共同的秘密。上周三傍晚，他们就是在这个天文台里，一边调试望远镜，一边争论着双星系统的引力相互作用。章艺恒当时是怎么说的？对了，他说："共振不是巧合，而是宇宙中最浪漫的必然。"

许枍凡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动铅笔的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让他略微回神。草稿纸边缘，一行几乎不可见的铅笔字迹悄然浮现：「7月15日，艺恒说金星凌日时大气折射角是......」他猛地摇头，将这些杂念驱逐出境。

"同学，请保持专注。"监考老师的提醒让许枍凡猛地一颤。他慌忙抓起橡皮，在草稿纸上用力擦拭。橡皮与纸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安静的考场中格外突兀。然而，那些痕迹真的能被擦净吗？那些在心底生根的印记，又怎是几下擦拭就能抹去的？

他偷偷抬眼，瞥见第三排靠窗的座位空空如也。章艺恒今天请了假，说是家里有事。许枍凡的喉结微微滚动，他记得昨天放学时，章艺恒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张纸条，说今天竞赛结束后有事相告。现在想来，那张被折成四折的纸片还躺在他的书包夹层里。

三个月前的夜晚突然浮现在眼前。章艺恒站在学校天台，指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说："那是天琴座的织女星，它和牵牛星的相互环绕，就像一种完美的共振。"当时的月光洒在章艺恒的侧脸上，勾勒出少年清俊的轮廓。许枍凡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如雷，却假装专注于望远镜中的星象。章艺恒的发梢沾着星光，随着他讲解时兴奋的手势轻轻晃动，像是一颗正在轨道上运行的小行星。

"还有十五分钟交卷。"监考老师的提醒再次响起。

许枍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题目上。然而，章艺恒讲解共振公式时的神情却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微微蹙起的眉头，指尖在空中划出的轨迹，还有说到激动处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像是捕捉到了星辰的碎片。他记得章艺恒总喜欢用修正液在草稿纸上画星星，然后连接成星座的形状，说这是"属于我们的星图"。

他犹豫再三，终于在答题卡的空白处，用极小的字体写下了一个公式变体——那是章艺恒独创的推导方法，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巧妙转换。这不是作弊，只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思念。许枍凡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墨点，就像夜空中最暗淡的那颗星，虽然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

当许枍凡放下笔的那一刻，他知道这道题的答案或许能打动评卷老师，但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承认了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对章艺恒的感情，就像行星与卫星的共振，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的相互吸引。

窗外，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天台上，仿佛为那架望远镜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也许明天，他会有勇气站在那架望远镜旁，对章艺恒说出那句在心底盘旋已久的话。或者，他会先打开那张被折叠了无数次的纸条，看看章艺恒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交卷铃声响起，许枍凡最后一个起身，将草稿纸小心地折叠起来，和那张未拆封的纸条一起放进了口袋。他望向天文台的方向，仿佛透过厚重的墙壁，看到了三百米高空之上，章艺恒或许正仰望着同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