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山的雨下了三天，温舟的旧屋漏了角，雨水顺着屋檐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他坐在八仙桌旁，指尖按着一本泛黄的线装日记，纸页边缘脆得一碰就掉渣——这是从爷爷书房的暗格里找出来的，封面烫金的“温”字已经模糊，里面夹着半张羊皮卷，画着戈壁的地形，和青铜符牌上的标记重叠在一起。
“七月十三，黑沙漠遇黑沙暴，队伍少了三人，沙里有‘眼睛’在看……”温舟轻声念着日记里的句子，眉头拧起，“爷爷提到的‘眼睛’，会不会是精绝残墓的机关？”
许时靠在门框上，胳膊上的绷带换了新的，是江逾白调配的草药纱布，泛着淡淡的苦艾味。他手里转着一块从崖墓带出来的血玉虫壳，壳子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光：“我查了气象局的资料，黑沙漠这时候是风季，每周至少两次沙暴，最凶的能把骆驼卷上天。”他走进屋，将虫壳放在桌上，“江逾白说这壳子能测毒，遇毒会变绿，带去沙漠能用。”
温舟抬头看他，指了指日记里的另一段：“爷爷还写了‘玉石矿脉下的诅咒’，精绝古城当年就是靠采玉兴盛的，残墓说不定在矿脉深处。”他拿起青铜符牌，符牌在灯光下微微发烫，上面的戈壁地图又清晰了几分，“你看这里，标记旁有个小符号，和羊皮卷上的一样，像是矿洞的入口。”
屋外传来林小满的喊声，她推着一个改装过的行李箱，轮子上裹着防沙的橡胶：“温舟！许时！我把设备都改好了，手电筒能抗六十度高温，还有这个——”她掀开箱子，露出一个金属探测器，“能探地下五米的东西，找矿洞正好！”
江逾白跟在后面，背着一个更大的背包，里面装着密封好的水袋和药盒：“我准备了防中暑的薄荷丸，还有解蛇毒和沙虫毒的血清，沙漠里的毒虫比雨林还多。”他推了推眼镜，看向温舟手里的日记，“里面有没有提到精绝人的图腾？我在图书馆查到，他们崇拜‘蛇神’，图腾可能藏着机关线索。”
陈阿婆最后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骆驼刺：“这东西能在沙漠里找水，精绝残墓附近肯定有暗河，不然当年的人活不下去。”她坐在桌边，摸了摸青铜符牌，“我年轻时听老辈说，精绝的镇魂人比僰人的更苦，要守着矿脉里的‘东西’，一旦离开，诅咒就会跟着来。”
“诅咒？”温舟追问，日记里没提这个。
陈阿婆叹了口气：“说是矿脉里的玉石吸了太多人的血，变成了‘活玉’，碰过的人会被玉气缠上，最后变成沙里的养料。”她指了指许时胳膊上的伤口，“你这伤虽然好了，到了沙漠里还是要小心，玉气最喜欢找带伤口的人。”
许时不在意地笑了笑，摸向靴筒里的短刀：“再厉害的东西，也怕这把刀。”
五天后，黑沙漠边缘的小镇。太阳像个火球挂在天上，空气烫得能烤熟鸡蛋，沙子钻进衣领里，磨得皮肤发疼。团队租了三匹骆驼，林小满的设备箱绑在骆驼背上，金属探测器时不时发出“嘀嘀”的轻响，却都是些废弃的易拉罐。
“不对劲，”许时突然勒住骆驼，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明明在头顶，远处却出现了一片绿洲，有水流的声音传来，“是海市蜃楼，我们偏方向了。”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星图，又弯腰抓了把沙子，放在鼻尖闻了闻，“风是从东北方向来的，沙子里有盐味，说明离暗河不远，应该往西北走。”
温舟拿出青铜符牌，符牌果然朝着西北方向微微发烫：“你说得对，符牌也指这边。”他低头看了眼日记，里面画着一个简易的星象图，“爷爷当年是跟着‘北斗第七星’走的，现在北斗星还没出来，只能靠你的方向感。”
江逾白突然咳嗽起来，脸色有些发白：“温度太高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歇会儿，再走下去会中暑。”
众人找了个背风的沙丘后面，林小满打开折叠帐篷，许时则去附近找骆驼刺，温舟蹲在地上，用树枝划着符牌上的地图，突然停住——树枝划过的痕迹，和沙丘侧面的一道刻痕重合了，那刻痕很旧，像是被风沙磨过，却能看清是个蛇形图腾，和江逾白说的精绝图腾一模一样。
“许时！你看这个！”温舟喊了一声。
许时跑过来，手里拿着几根骆驼刺，看到刻痕时眼神一凝：“是精绝人的标记，说明我们没走错。”他刚要伸手摸，江逾白突然拉住他：“别碰！上面有残留的玉气，我刚才用试纸试过，碰了会麻痹神经。”
陈阿婆凑过来，用拐杖戳了戳刻痕周围的沙子：“这下面是空的，可能是个隐藏的矿洞入口。”她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轰隆”的声响，一片黑黄色的沙暴正朝着这边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是黑沙暴！快进帐篷！”许时大喊，众人立刻钻进帐篷，许时和温舟留在外面，用绳子将帐篷固定在沙丘上。沙暴越来越近，风里夹着石子，打在身上生疼，温舟突然抓住许时的胳膊：“你看沙里！有东西在动！”
许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沙面下有一条条凸起的痕迹，正朝着帐篷的方向移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沙里钻。他立刻摸出短刀，插进帐篷旁边的沙子里，刀刃刚碰到东西，就传来“吱”的一声惨叫，一条半米长的沙虫被挑了出来，身体泛着墨绿色，嘴里还咬着一块人类的骨头。
“是噬骨沙虫！”江逾白在帐篷里喊，“它们喜欢跟着活人的气息，沙暴会把它们惊出来！”
温舟和许时快速钻进帐篷，刚拉上拉链，沙暴就到了。帐篷被风吹得剧烈摇晃，沙子从缝隙里灌进来，落在众人的头发和衣服上。林小满的手电筒突然亮起，照在帐篷顶，众人赫然看到，帐篷外的沙面上，有无数双“眼睛”在闪烁——那是沙虫的复眼，密密麻麻的一片，将帐篷围了起来。
“符牌有反应！”温舟突然说，青铜符牌在他手里发烫，红光透过符牌，照在帐篷壁上，外面的沙虫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撞击帐篷。
陈阿婆松了口气：“符牌能压制它们，精绝人当年肯定用这东西对付过沙虫。”她摸了摸怀里的布包，“等沙暴过了，我们就挖开那个矿洞入口，里面应该有通往残墓的路。”
温舟低头看了眼爷爷的日记，手指停在“同伴背叛”那几个字上，心里隐隐不安。刚才在沙丘旁，他好像看到远处有个黑影，一闪就消失在沙暴里——是黑耗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沙暴刮了两个小时才停，帐篷外一片狼藉，沙丘被吹得变了形状，只有帐篷周围的沙子还算平整，沙虫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个细小的洞口。许时率先走出帐篷，手里的短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入口就在刚才的刻痕下面，我们挖开看看。”
林小满拿出改装的工兵铲，众人轮流挖掘，挖了大概半米深，就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石板，石板上刻着和符牌上一样的蛇形图腾，还有几行僰人文——和崖墓甬道里的文字一模一样。
“是同一个体系的文字，”温舟蹲下身，指尖划过石板上的文字，“翻译过来是‘蛇神守关，非镇魂人莫入’。”他拿起青铜符牌，按在图腾上，石板突然“咔”地一声，往旁边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淡淡的玉石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风声。
许时打开手电筒，光束照进洞里，能看到一段陡峭的石阶，石阶上积着厚厚的沙子，却没有任何灰尘，像是有人不久前打扫过。“有人比我们先到，”许时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看石阶上的脚印，是登山靴，和崖墓里的黑耗子一样。”
温舟握紧符牌，爷爷的日记里写着“精绝残墓里有我欠许家的东西”，这句话他一直没明白，现在看来，两家的旧债，恐怕和残墓里的某个秘密有关。他抬头看向许时，眼神坚定：“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都得进去。”
许时点了点头，率先走进洞口，短刀握在手里，耳朵贴在石壁上听动静。温舟跟在他后面，符牌的红光在黑暗里亮着，照亮了石阶旁的墙壁——上面画着精绝人的壁画，画里的人拿着青铜符牌，站在一座玉石矿脉前，矿脉里伸出无数只手，像是在求救。
“这壁画……”江逾白跟在后面，脸色发白，“矿脉里的人，好像被玉气缠住了，和陈阿婆说的诅咒一样。”
陈阿婆走在最后，手里的拐杖在石阶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小心点，这石阶下面是空的，说不定有机关。”
话音刚落，许时突然停下脚步，手电筒照向石阶尽头：“前面有个石室，里面有光。”
众人加快脚步，走到石室门口，推开门一看，里面的景象让他们愣住了——石室中央放着一个玉石雕像，是精绝人的蛇神，雕像手里拿着半块青铜残片，和他们手里的符牌一模一样。而在雕像旁边，躺着一个人，已经没了呼吸，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日记，封面上的“许”字，赫然是许时爷爷的名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