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到这个规律时,我浑身冰冷。
接下来的三天,我以重感冒为由,让爸爸帮我请了病假。
我没有撒谎,确实病了。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重感冒。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拉紧窗帘,隔绝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手机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砖头,没有一条来自朱志鑫的消息或电话。
这死寂比任何质问都更让我绝望。
脑海里反复上演着那两个让我痛苦不堪的画面——朱志鑫消失在街角时那彻底熄灭的眼神,以及他挨了耳光后那茫然又委屈到极点的神情。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而更可怕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左航,总会不合时宜地闯入我的思绪。
他微凉的怀抱,他蹲下身为我处理伤口时专注的侧脸,他下意识对着伤口吹气的轻柔,还有……鼻尖擦过他嘴唇时那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
每当想到这些,一股不受控制的、陌生的悸动便会混合着强烈的负罪感,在我体内掀起惊涛骇浪。
我厌恶这种被操控的感觉,却又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心跳和思绪。
我在这种撕裂般的煎熬里浮沉,吃不下任何东西,偶尔被妈妈逼着喝几口粥,也味同嚼蜡。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短短三天,校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
我真的“病”了。
第四天早上,我再也找不到躲在家里的借口。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换上了校服。
出门前,我做了所能想到的全部准备——
我在口袋里塞了几颗强劲的薄荷糖,打算在控制不住看向左航时,就用力咬碎一颗,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
我还把朱志鑫去年送我的那条有些褪色的编织手链戴在了手腕上,让它时刻提醒我,我伤害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人。
我甚至提前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遍见到朱志鑫时该如何开口,哪怕只是说一句“对不起”。
我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向任何一个熟悉的角落,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我的座位,仿佛成了风暴眼。
左边,是左航。
他依旧坐得笔直,侧脸线条冷峻,正低头看着书,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在我坐下的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他翻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微秒。
右边,前面,是朱志鑫的座位。
他还没来。
那个空着的座位,像是一个无声的审判,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左航“你的脚踝,好点了吗?”
我心脏猛地一缩,僵硬地转过头。
左航已经合上了那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
他侧着身,那双淡漠的丹凤眼先是在我下意识微微踮起的右脚上停留了一秒,
仿佛一台精密的扫描仪。随即,他的视线向上移,牢牢锁定了我的脸。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形成了一个极浅淡、却无法忽视的褶皱。
左航“脸色怎么差成这样?脚还很痛?”
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那诡异的力量瞬间如同被唤醒的藤蔓,沿着我的血管疯狂滋长,
缠绕着我的心脏,迫使它为他狂跳。
一股想要靠近他、回应他、甚至汲取他身上那点冷冽气息的冲动,野蛮地冲刷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不!看看手腕上的手链!想想阿鑫!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进口袋,指尖慌乱地摸索着,终于触碰到那颗独立包装的、棱角分明的超强薄荷糖。
我用力捏紧,塑料糖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尖锐的边角硌着掌心的软肉,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
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那张过分好看却冷峻的脸上撕开,
死死钉在桌角——那里放着朱志鑫那本封面画了个夸张大笑脸的旧笔记本,那咧开的嘴角像是在嘲讽我此刻的狼狈。
姜梨“我……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沙漠旅人,几乎挤不出水分。
姜梨“可能就是……没睡好,有点贫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抠出来,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左航没有立刻接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是一种冷静的审视,
仿佛在分析一个异常复杂的实验现象,但有夹杂着几分关心。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追问更让我心慌意乱。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轻轻推开。
朱志鑫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微微抿着唇,显得有些沉默。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教室,落在我身上的瞬间——
他整个人很明显地顿住了。
那双总是亮晶晶、盛着阳光和狡黠笑意的眼睛,
在触及我过分苍白、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以及明显消瘦、连校服都显得空荡了些的身形时,瞳孔骤然紧缩。
担忧和心疼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眼底的其他情绪,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飞快下移,落在我放在桌下、姿势仍有些不自然的右脚上,
嘴唇下意识地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垂在身侧的手掌瞬间攥成了拳头,用力到指节根根凸起,泛出青白色。
他下意识就朝我这边迈了半步,那姿态,是千百次形成的习惯,是刻进骨子里的关心。
而他一定也看到了,左航正侧着身,在对我说着什么。
这个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我的心尖上。
那迈出的半步,就那样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我清晰地看到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像是在强行将已经冲到喉咙口的、滚烫的关切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动作带着近乎痛苦的挣扎。
是害怕再次被我用那种陌生而冰冷的眼神注视、再次被我毫不犹豫挥开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硬生生地、几乎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绝,扭开了头,不再看我,也不再看左航。
他低着头,额前碎落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的脚步并不重,甚至比平时更轻,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心尖上。
姜梨“阿鑫……我…”
他沉默地拿出课本,轻轻放在桌上,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也没有在看我。
然后他坐下,背脊挺得有些过分僵硬,
既没有趴下,也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的黑板,
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漂亮的木偶。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揉捏,
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窒息。
我看着他那挺直却难掩孤寂的背影,
再看看旁边虽然沉默却依旧如同磁石般散发着让我无法抗拒引力的左航,
巨大的绝望、委屈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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