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 01

00“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夏日的薄荷》 01

我和他的初遇，定格在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

玻璃柜台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超市里冷清得能听见冰柜运作的嗡嗡声，偶尔有小区居民来买瓶酱油或是几包零食。我正咬着笔杆解一道函数题，突然听见"叩叩"两声。抬头时，看见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敲在玻璃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左奇函老板，这个来两包

一个清冽的男声突然响起，我愣住了，站在柜台前的是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他修长的手指正点着玻璃柜里的香烟。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注意到他另一只手转着篮球，指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红色手绳。

那时我刚收到清渝一中的录取通知书，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可这份喜悦还没来得及消化，父亲就在工地摔断了腿。母亲不得不关掉经营中的超市去医院陪护，而我这个准高中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接手了家里的生计。

韩祈念五十块

我伸手去够最上层的那排香烟。抬起头时，正撞见他转篮球的样子——橙色的球体在指尖飞旋，另一只手划着手机屏幕。阳光穿过他蓬松的刘海，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琥珀色的眼睛目光柔和，睫毛眨动时像振翅的蝶。

他应了一声，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付完钱，他拿起烟转身就走，篮球在他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线。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玻璃门自动关上，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一个陌生人看了这么久。

那天回到家，我在记账本上多画了一颗星星。后来才知道，这是少女心事开始的记号。

他第三次来时带着夏夜潮湿的水汽。我正在看《挪威的森林》，书页间夹着当书签用的水果糖纸。

左奇函还是两包

韩祈念那个...其实...

我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糖纸。

韩祈念这周烟草公司涨价了

这是个笨拙的谎言，因为紧张而显得格外蹩脚。

他忽然把手机塞进口袋，双手撑在柜台上，身体前倾。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名牌香水味，混合着一丝烟草气息。

左奇函我们认识吗？

韩祈念我...我是看你这么年轻，别为了一时毁了一辈子

我硬着头皮说完，感觉脸颊发烫。

左奇函你下学期高一？

韩祈念嗯，清渝一中

左奇函真巧

他嘴角勾起。

左奇函我也在那

韩祈念重点高中的好学生也抽烟？

我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冒失的语气吓了一跳。

他忽然笑了，眼角挤出小小的笑纹。

左奇函那好学生请我吃糖？

后来那个铁皮糖盒就放在收银机旁边，里面装着薄荷味的硬糖。他每次来都会抓两颗，一颗含在嘴里，一颗放进口袋。有次我偷偷看见，他把糖纸抚平夹在了学生证里。

七月的暴雨来得突然。那天母亲提前回来换班，我抱着没送出去的糖盒蹲在超市后门的屋檐下。雨水在地上溅起透明的水花，我的裙摆很快被浸湿成深蓝色。

左奇函等人？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黑色伞面倾斜过来，我看见他制服第二颗纽扣松开着，露出锁骨处一小片肌肤。

韩祈念给你的

我慌忙站起来，包装精美的糖盒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他愣了下，忽然把伞柄塞进我手里。修长的手指解开包，从内侧口袋掏出一支钢笔。

左奇函左奇函

他握着钢笔在我手心写字，冰凉的金属笔帽划过掌纹。

雨幕中，我看见他包里的学生卡在风里摇晃。照片上的少年抿着嘴，和此刻笑着露出虎牙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回到家，我看着手机里新添加的联系人——"ZQH"，头像是一个篮球的剪影。几分钟后，他发来第一条消息：「糖很好吃，谢谢。」

母亲总说抽烟的男孩不是好学生。可她不知道，那个总来买烟的少年，会在下雨天把伞让给陌生人，会把糖纸当书签。

就像我不知道，从那天起，铁皮糖盒里的薄荷糖，永远会少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