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去古镇的日子定在槐花初绽时。出发前一晚,杨博文翻出储物间的藤编篮,仔细叠进两件薄外套——他记得古镇的春夜比小院凉,又往篮底塞了包去年晒干的槐米,“带着这个,要是住的地方枕头不舒服,咱们自己填个小枕巾。”左奇函坐在一旁帮他整理画具,指尖却在触到杨博文叠好的外套时顿了顿,默默把自己的厚针织衫也放了进去,“你总爱踢被子,夜里冷了我好给你裹着。”话里没说,可他心里总记挂着杨博文独自在外时的疏漏,连睡觉盖什么都想牢牢顾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那点莫名的、怕他受委屈的在意。
火车缓缓驶进古镇站时,空气中已飘着熟悉的槐香。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客栈走,刚拐过当年的巷口,就看见那棵老槐树——枝干比上次更粗壮,细碎的白花缀满枝头,树下还多了张木凳,坐着位戴蓝布帽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摇着蒲扇。老人见了他们,立刻起身打招呼,伸手就要去拍杨博文的肩,左奇函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杨博文身侧,笑着接过老人的话茬:“大爷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我们这次来,特意想再看看您种的槐树。”他指尖悄悄攥了攥杨博文的手腕,掌心的温度传过去,像是在无声宣告着什么。杨博文抬头看他,眼底藏着笑意——他懂左奇函这点小别扭,不是不礼貌,是见不得旁人跟自己太亲近,那点藏在温和下的占有欲,像槐米的香气,淡却绕心。
“你们种的这棵小槐树,今年也冒新芽了。”老人指着老槐树旁的幼苗,杨博文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嫩绿的芽尖,阳光透过槐叶落在他手背上,暖得像小绒毛。这时,有个背着画板的年轻姑娘走过来,笑着问杨博文:“叔叔,这棵小树是您种的吗?真好看,我能画下来吗?”杨博文刚要点头,就听见左奇函在旁边开口:“它旁边的老槐树更有味道,你要是想画,我可以指给你看角度。”说着,他自然地走到杨博文身边,伸手扶着他的腰,帮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待姑娘走远,杨博文捏了捏他的手心:“人家就是想画棵树,你怎么还吃醋了?”左奇函耳尖微红,却不肯承认:“我就是觉得老槐树更好看,怕她画错了。”话虽如此,他却把杨博文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仿佛要把这人、这树,都圈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安心。
在古镇的日子过得慢悠悠。每天清晨,两人会沿着槐树下的小路散步,杨博文捡些落在地上的完整槐花,说要带回小院做槐花糕;左奇函则背着画袋,把古镇的晨雾、槐影都画进本子里,只是画里总少不了杨博文的身影——要么是蹲在树下捡花,要么是站在巷口回头笑,连衣角沾着的槐花瓣都画得清清楚楚。有次杨博文开玩笑:“你这画本快成我的专属相册了。”左奇函低头蘸了点颜料,在画纸上添了朵槐花在他发间:“本来就是,我的画里,当然要只装着你。”语气平淡,却藏着不容错辨的占有,像把最珍贵的宝藏,牢牢锁在自己的世界里。
临走前一天,老人送来一罐新酿的槐花酒,“这是用老槐树的花酿的,你们带回去,冬天温着喝。”杨博文接过酒罐,老人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小伙子还是这么精神,下次来,我再带你们去后山摘槐花。”左奇函站在一旁,默默接过杨博文手里的酒罐,顺手把他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轻声说:“谢谢您,下次来我们一定提前跟您说。”他看着杨博文和老人说话时温和的样子,心里那点占有欲又悄悄冒了头——不是不喜欢杨博文待人好,只是总忍不住想,这人的温柔,该多留些给自己才好。
回到小院时,院里的老槐树正开得热闹。杨博文把从古镇带回的槐花倒进竹筛,左奇函则搬来梯子,把画本里的新画一张张挂在客厅的墙上——每一张都有杨博文,每一张都带着槐香。挂到最后一张时,杨博文忽然发现,画的角落有个小小的“左”字印章,盖在他的衣角旁。“你怎么还偷偷盖了章?”杨博文笑着问。左奇函扶着梯子下来,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我的画,我的人,当然要盖我的章。”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间,带着槐香和那点独占的温柔,杨博文忽然觉得,左奇函这点小小的占有欲,就像槐米枕的香气,不浓烈,却让人安心——那是怕失去的在意,是想把彼此的日子,牢牢攥在手里,好好过下去的心意。
入夏后,出版社给杨博文约了本“小院日常”画集。有次他坐在秋千上写生,左奇函坐在旁边帮他递画笔,恰逢巷口的王大爷路过,笑着喊杨博文:“博文啊,下次画集出版,给我留本签名的,我要挂在客厅!”杨博文应着“好”,转头却看见左奇函悄悄把刚调好的颜料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说:“你的签名,要先给我签最前面一本。”杨博文抬头看他,阳光透过槐叶落在他眼底,满是认真。他伸手捏了捏左奇函的脸颊:“知道了,第一本给你,谁让你是我的专属画家呢。”
那天傍晚,两人坐在槐树下吃槐花面,左奇函忽然说:“以后咱们的小院,还要种更多槐树,画更多画,把日子填得满满的。”杨博文夹起一筷子面,放进他碗里:“好啊,还要把你的‘占有欲’,也一起装进日子里。”左奇函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伸手握住他的手:“那你可别嫌我烦。”“不烦,”杨博文摇摇头,眼底满是温柔,“有你这点在意,才像咱们的日子啊。”
风穿过槐树叶,带来淡淡的香气,两人交握的手,在暖黄的灯光下,像被槐香裹着的宝藏——那点小小的占有欲,不是束缚,是爱意的印记,是想把彼此的岁月,牢牢拴在一起,守着满院槐香,一直走下去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