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古树的生机道纹如同指路的明灯，在幽深的林间投下一道柔和的绿色光径，蜿蜒伸向万古青森的更深处。青灵与白璃沿着光径前行，周围的林木愈发古老苍劲，空气中弥漫的生命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的灵雾，吸入肺腑，令人通体舒泰，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白璃龙魂的伤势在这种环境下恢复得极快，苍白的面容恢复了几分血色，冰蓝眼眸中的疲惫也淡去不少，但他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冷孤高，在这片充满包容与温情的森林中，反而显得愈发突出，如同冰原上兀自挺立的雪松。他沉默地走在青灵身侧，灵识却如同最精密的罗网，时刻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木灵族的考验绝不会轻易结束，这看似祥和的道路，或许暗藏玄机。
青灵的心境则与这片森林更为契合。她体内的太阴寒气、离火之精、庚金之精，在浩瀚平和的木灵之气滋养与调和下，运转得圆融自如，隐隐有融会贯通、生生不息之势。她甚至能模糊地“听”到脚下泥土中根须蔓延的低语、头顶叶片光合作用的韵律、以及远处溪流欢快的歌唱。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安宁与喜悦，充盈着她的心田。
行约半日，光径的尽头，传来淙淙流水之声，空气中水汽与草木清香混合，沁人心脾。
穿过一片垂落着七彩藤蔓的拱形林木，眼前豁然开朗。一弯月牙形的泉眼，静静镶嵌在铺满柔软青苔与各色灵花的林间空地上。泉水清澈见底，水底铺着圆润的七彩卵石，泉眼中心，不断有珍珠般的气泡汩汩涌出，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柔和波动。泉眼上方，一株姿态奇古、枝叶稀疏却苍劲有力的老梅树斜斜生长，梅枝如铁，虽未到花期，却自有一股孤傲清寂的韵味。
这里，便是“聆听之泉”。
泉边空无一人，唯有清风拂过梅枝，带来沙沙轻响，与泉水的叮咚声交织成自然的乐章。
“看来，考验就在这里了。”白璃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泉眼与老梅，冰蓝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此地看似平静，却蕴含着一种直指本心的道韵，比之前的灵犀之试更加玄妙。
青灵走到泉边，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微凉的泉水。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宁静之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心田，仿佛能洗涤一切尘埃与杂念。她闭上眼，细细感知。
“倾听……你听到了什么？” 一个苍老、温和、仿佛与风声泉鸣融为一体的意念，直接在她心湖中响起。是那株老梅！它便是这聆听之泉的守护之灵！
青灵没有睁眼，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摒弃所有杂念，用“心”去聆听。
起初，只有风声、水声、虫鸣鸟叫。渐渐地，这些声音仿佛化作了某种奇妙的韵律，她“听”到了脚下大地脉搏的跳动， “听”到了周围古木沉睡的呼吸， “听”到了空气中灵气流淌的轨迹……更深处，她“听”到了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血液奔流的声音，以及……灵魂深处，那源自血脉的、对生命本源的渴望与亲近，对守护所爱之人的坚定誓言，还有一丝……对未知前路的淡淡彷徨与不屈的斗志。
她的心，如同这泉眼，映照出了最真实的自己。
“心声即泉声，心泉相映，方见本真。” 老梅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赞许，“你的心，纯净而坚韧，与森林同频。然，木之道，非独善其身，更在共生共荣。你身边这位同伴，其心若何？其道……可与林谐？”
考验转向了白璃！木灵族显然对白璃这位身负冰龙本源、与森林气息格格不入的存在，抱有更深的审视。
青灵心中一紧，看向白璃。
白璃神色平静，走到泉边，并未像青灵那般触碰泉水，只是静静站立，冰蓝的眼眸深邃如渊，倒映着清澈的泉水和泉边少女担忧的容颜。
“龙族的小家伙，” 老梅的意念直接传入白璃识海，带着一丝亘古的沧桑与探究，“汝之道，杀伐凌厉，冰封万物，与吾族生发滋养之道，看似相悖。为何踏足此地？所求为何？”
这是一个直指道心的拷问！若回答不当，或心存虚伪，立刻便会引来泉水的排斥，甚至守护之灵的怒火！
白璃沉默片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森林之中，可有寒冬？”
老梅意念微顿：“自然有。四季轮回，肃杀有时。”
“寒冬冰雪，覆压万物，看似死寂，然冰雪之下，可有生机暗藏？冻土深处，可有种子蛰伏？”白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冰封，非为毁灭，亦可为守护。肃杀之后，方有更绚烂的生发。吾之道，守护该守护之人，冰封该冰封之恶。与此地之道，何悖之有？”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青灵，冰蓝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却真实无比的暖意：“至于所求……她之愿，便是吾之愿。她寻生机，吾便护她寻得生机。她若与此林有缘，吾便与此林有缘。”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伪的迎合，只有最本质的坦诚与坚定。他将自己的道，与森林的轮回之道巧妙相连，更将选择的主动权，归于青灵，归于本心。
泉眼微微波动，水面泛起涟漪，倒映出白璃挺拔的身影与青灵动容的面容。那株老梅沉默了片刻，枝条无风自动。
“妙！以杀止杀，以寂护生！冰龙之心，亦有春意暗藏。看来，是老夫着相了。” 老梅的意念中带着豁然开朗的笑意，“心念通达，道法自然。你二人，皆通过了聆听之试。”
话音落下，聆听之泉中心涌出的气泡骤然增多，泉水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生机灵光。泉底那些七彩卵石竟缓缓移动，组合成一幅玄奥的图案，指向老梅树根系下方的一处不起眼的土壤。
“生命古泉的入口，便在老朽根系之下。然，古泉有灵，非蛮力可入，需以‘诚心’叩问。”老梅的意念传来，“将你们的手，放在老朽的根上，心中默念所求，古泉自会回应。”
青灵与白璃对视一眼，走到老梅树下。盘根错节的树根裸露在地表，如同苍龙的爪子，紧紧抓住大地。
青灵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轻轻贴在一根粗壮的树根上，闭上眼，心中澄澈一片，唯有最纯粹的念头流转：“晚辈青灵，为寻乙木之精，补全五行，对抗寂灭，守护苍生，恳请古泉成全。”
白璃亦将手放在另一根树根上，他心念更为简单，却重逾山岳：“护她周全，助她如愿。”
两人的心意，透过老梅的根系，传递向大地深处。
片刻沉寂后。
“咕噜噜……”
老梅树下的土壤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形成一个旋转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绿色漩涡！漩涡深处，传来如同心跳般磅礴有力的搏动声，更有一股精纯古老、仿佛蕴含着一方生命世界的乙木本源气息，扑面而来！
入口，开启了！
“进去吧。记住，古泉之灵，映照本心。心怀善念，可得馈赠；若存贪妄，必遭反噬。”老梅的声音渐渐飘远，仿佛重新融入了风声之中。
青灵与白璃不再犹豫，携手踏入那绿色漩涡。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后，两人脚踏实地，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幻空间！
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由纯净生命能量构筑的地下洞窟。洞顶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发光藤蔓与晶石交织而成的穹顶，洒下柔和如月华的光芒。四周的“墙壁”是流动的、翡翠般的液态生命精华，其中可见各种珍稀灵药的虚影沉浮。洞窟中央，是一口不过丈许方圆、却深不见底的泉眼，泉眼之中，并非普通泉水，而是浓郁到化为液态、散发着七彩霞光的乙木本源！泉眼中心，一株通体翠绿、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绿宝石雕琢而成的九叶莲台，正静静悬浮，莲台之上，托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散发着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生命波动的青色光团——先天乙木之精！
然而，与这无尽生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洞窟的边缘，丝丝缕缕漆黑如墨、散发着腐朽与死寂气息的诡异藤蔓，正如同活物般，不断侵蚀、污染着翡翠般的生命壁垒，发出“滋滋”的消融声！一股与黑渊同源、却更加隐晦阴毒的寂灭气息，弥漫在空间之中！
乙木之精，正在被侵蚀！这生命古泉的核心，早已被黑渊的力量渗透！
“不好！黑渊的触手，竟然伸到了这里！”青灵脸色骤变。
白璃冰眸寒光爆射，瞬间将青灵护在身后，龙威乍现：“看来，木灵族内部，也出了叛徒！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我们的陷阱！”
就在这时，那泉眼中的乙木之精似乎感应到了两人的到来，尤其是青灵体内那丝源初血脉的吸引，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青光，一股焦急、求助、又带着一丝警惕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向青灵！
同时，那些漆黑的藤蔓仿佛被惊醒，疯狂舞动起来，凝聚成一张扭曲狰狞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污秽与毁灭的气息，朝着两人猛扑过来！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真正开始！不仅要取得乙木之精的认可，更要面对黑渊早已布下的杀局！
（第六十一章 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