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的时光仿佛凝滞了，只有日升月落记录着流逝。聊苍的伤势在他的刻意控制下，维持着一种缓慢愈合的假象。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静态观察，一种更微妙、更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
【挫败】
他看出沈执对什么都不在意。无论是他突然出现在她生活里，还是这片院落之外可能存在的尸山血海，似乎都无法在她空茫的心湖里投下一粒石子。她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投下巨石也听不见回响。
这种彻底的、无动于衷的平静，隐隐激怒了习惯了被恐惧、被敬畏、被臣服所环绕的末世君主。一种近乎幼稚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想打破这种平静。他想看看，这张精致却空洞的面具下，是否真的没有任何波澜。
他开始了一些小小的、带着恶意的试探。
一次，他趁着沈执在溪边汲水时，精神力微动，引来了几只徘徊在区域边缘、被“净化”力场削弱到几乎只剩本能的低阶丧尸。它们嘶吼着，拖着残缺的肢体，笨拙地冲向溪边那个白色的身影。
聊苍隐匿在林木的阴影里，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着沈执。
她听到了声响，抬起头。看到那几只形容可怖的丧尸，她的动作顿了顿，浅褐色的瞳孔里映出它们扭曲的身影。
聊苍屏息等待着。恐惧？尖叫？哪怕只是一丝厌恶或惊慌？
都没有。
沈执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蹒跚靠近，直到最近的一只几乎要踏入溪水，她才有了动作。她不是后退，也不是攻击，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观察什么不常见的昆虫。然后，她抬起手，并非攻击，只是做了一个轻轻驱赶的动作，如同拂开扰人的蚊蝇。
没有任何光芒，没有能量波动。但那几只丧尸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猛地一滞，随即发出更加混乱模糊的嘶吼，像是失去了目标般，在原地打转片刻，便本能地、跌跌撞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退走了，仿佛那里有什么让它们极度不适的东西。
沈执收回手，继续弯腰，用木勺舀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她的眼神依旧懵懂而空洞，没有惊魂未定，没有胜利的快意，甚至连一丝困扰都没有。那几只丧尸对她而言，似乎和偶尔路过的小兽没什么区别，只是稍微“吵闹”了一些。
聊苍从阴影中走出，来到溪边。
“你不怕？”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沈执装满水，直起身，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它们，进不来。”
“如果进来了呢？”
她似乎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不知道。”
她端着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丝微弱的草木清气。
聊苍站在原地，看着溪水潺潺流过，水底圆润的鹅卵石清晰可见。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那是一种用尽全力却打在空处的【无力】感，混杂着对她这种绝对“空无”状态的【好奇】，以及一丝……被无视的、极其隐晦的恼怒。
她就像一面绝对光滑的镜子，映照出他所有的试探和探究，却本身空无一物，不留痕迹。
两人独处时，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沈执会坐在门槛上看着天空发呆，聊苍就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看着她。她的侧脸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偶尔眨动一下，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他有时会故意找些话问她。
“你一个人，不无聊？”
沈执缓缓转过头，空茫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似乎在理解“无聊”这个词的含义。过了几秒，她才回答：“一直这样。”
“没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她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透出些许真实的困惑，仿佛这是一个她从未考虑过的、毫无意义的概念。“去哪里？”
聊苍语塞。去哪里？去他那尸骸遍地的王座？去人类挣扎求生的堡垒？还是去这片废土之上任何一处充满杀戮与绝望的地方？似乎任何一个答案，对于她而言，都显得荒谬而不可理解。
她的世界，只有这个院落，只有这些花草，只有日复一日的、近乎本能的生存。
他开始注意到她一些更细微的举动。比如，她会对着一株新开的花多看几眼，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手指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比如，下雨时，她会微微蹙眉，不是因为讨厌，更像是不喜欢那种湿漉漉的感觉沾染皮肤。
这些极其微小的、近乎本能的反应，成了聊苍观察的重点。
杀意依旧潜伏在心底，那是源于对威胁的本能。但另一种更复杂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他不再仅仅将她视为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或一件值得夺取的“武器”。她本身，这种绝对的“空”与“无”，变成了一种极具吸引力的、需要被解读的存在。
他想知道，这空洞之下，到底是什么？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东西能真正映入那双空茫的眼睛，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入了心湖深处那片因她而起的、名为【怪异】与【好奇】的涟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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