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老刀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注意到沈执在菜畦边查看植物的长势,便主动凑过去。
相处下来,他观察到沈执的“异常”,她似乎对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界限和接触毫无概念。
“姑、姑娘,”他脸上挤出谄媚的笑,手指着自己的脚踝,“我这脚好像扭了,你看……你这有没有什么草药能敷一下?或者,你扶我一把?”
他说着,手就极其自然地伸了过去,目标明确地想要握住沈执正在拨弄泥土的手腕。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猥琐,意图并非真的需要帮助,而是想占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却又干净得与末世格格不入的少女一点便宜。
沈执听到了他的话,抬起头,空茫的视线落在男人伸过来的手上。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眼神里连一丝困惑都没有,仿佛看到的只是一根伸过来的树枝。
她对这种程度的接触似乎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意识,她的世界里,似乎不存在“占便宜”这个概念。
就在男人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执手腕皮肤的前一瞬——
“滚。”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情绪的音节,如同淬了冰的利刃,骤然划破了院落的寂静。
不是沈执说的。
声音来自廊下的阴影。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那个伸手的老刀,他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
他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威胁的语句,没有爆发的力量。但那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那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绝对差距的威慑,让三个幸存者瞬间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所有的贪婪和算计在这一刻被最原始的恐惧彻底碾碎。
他甚至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只是英挺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起,那蹙起的弧度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厌烦】
这种厌烦,他不承认是对沈执可能被占便宜的愤怒,更多的是针对这种低级、龌龊、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的打扰。他厌烦这些蝼蚁不断试探他的耐心,厌烦他们用肮脏的欲望玷污这片他暂时“圈定”的观察地,更厌烦沈执那全然无觉、任由触碰的空洞模样。
老刀的动作猛地僵住,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那只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剧烈的恐惧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沈执似乎也听到了那声“滚”。她转过头,看向聊苍,依旧是那副空茫的表情,只是视线在他微蹙的眉心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她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她抬起自己那只沾了点泥土的手,没有去碰老刀悬着的手,而是伸向旁边,从一株植物上摘下两片叶子,递向老刀,平平地说道:“这个,敷。”
她的思维逻辑简单直接:你说脚扭了,需要草药。我给你草药。
至于对方伸手是想扶还是想占便宜,完全不在她的处理范围之内。
老刀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抢过那两片叶子,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角落,再不敢朝沈执那边看一眼。
聊苍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但眼底残留的那丝厌烦并未完全散去。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沈执那只刚刚递出草药、此刻又自然垂下继续拨弄泥土的手上。
【厌烦】
是的,就是厌烦。
他厌烦这些不断出现、打扰清净的杂质。他厌烦沈执这种如同白纸般、任由污迹靠近却毫无所觉的状态。他甚至开始厌烦起自己这种莫名被牵动注意力的状态。
他本该是掌控一切的君主,现在却像个护卫一样,需要驱赶这些令人作呕的苍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叫沈执的、古怪又空无的少女。
他看着她专注侧脸,那厌烦之中,又滋生出一股更强烈的探究欲。
这张白纸,如果被染上颜色,会是什么样子?如果……那颜色是由他来涂抹呢?
这个念头带着某种黑暗的诱惑力,让聊苍眼底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转而覆上一层更显深邃的幽光。院落里的空气,因他这份无声滋长的【厌烦】与随之而来的黑暗念头,而变得更加凝滞,仿佛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