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滂沱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和土地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瞬间将两人淋湿。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流下,划过脸颊。
聊苍的手臂如同铁箍,将沈执牢牢禁锢在他与井沿之间,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异于常人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衣物传递过来,是一种沈执完全陌生的、带着压迫感的触觉。他低下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姿态充满了独占意味,仿佛在确认自己的所有物。
沈执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
这种被强行束缚、动弹不得的感觉,打断了她看雨的兴致,扰乱了她习惯的“安静”。他身体的温度和心跳,对她而言,不是安抚,而是一种过于强烈、令人不适的干扰源。比起刚才那两人扑过来时带来的、被她本能排斥的“恶意”,聊苍这种带着强烈情绪的、物理上的禁锢,更让她感到直接的不便和……排斥。
她没有恐惧,也没有羞涩,只有一种基于本能的、想要恢复自由和安静的诉求。
于是,在聊苍那声带着警告和占有欲的“别动”之后,在他甚至微微收拢手臂,试图将她更紧地嵌入怀中时,
沈执动了。
她没有剧烈挣扎,只是用那双被雨水浸湿、更显漆黑清澈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聊苍近在咫尺的脸。然后,她抬起双手,抵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开始用力地、坚定地向外推拒。
她的力气不大,可以说是微弱,但那推拒的意图,清晰得不容错辨。
聊苍身体猛地一僵。
所有翻涌的怒火、陌生的悸动、强势的占有欲,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双纤细手掌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坚定的推力,按下了暂停键。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对上她的眼睛。
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微微颤动。那双眼睛里,没有他预想中的依赖、感激,或者哪怕是一丝被拯救后的惊魂未定。只有一种纯粹的、被打扰后的不悦,和一种想要摆脱当前状态的明确意图。
她又在拒绝他。
这一次,不是在观察新奇事物时无意识的拂开,而是在他刚刚“解决”了麻烦,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后,清醒的、直接的推拒。
“放开。”沈执开口,声音被雨声掩盖了大半,但那份平直和坚持,穿透雨幕,砸在聊苍的心上。
“……”聊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猩红尚未完全褪去的瞳孔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愠怒,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受伤】的情绪,一闪而逝。
他搂着她腰肢的手臂,肌肉紧绷,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或者动摇。
但没有。
只有坚持。
仿佛在传达:你比刚才那三个人,更打扰到我。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从未被触及的某处。他可以为她驱赶蝼蚁,可以为她创造“秩序”,可以因为她一个专注的眼神而心满意足……但她却觉得,他的拥抱,比那些蝼蚁的恶意,更令她不适?
荒谬!
滔天的怒意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甚,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想收紧手臂,让她彻底无法动弹,想强迫她接受,想让她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然而,当他看到她因为用力推拒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她被雨水打湿后更显单薄脆弱的身体,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戾,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压制了。
强迫她,又能得到什么?一具更沉默、更空洞的躯壳吗?
他的力量,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在那双纯净却固执的眼睛的注视下,在那微弱却持续的推拒力道中,聊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僵硬的挫败感,松开了手臂。
束缚一消失,沈执立刻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也没再看聊苍一眼,转身就朝着石屋走去,仿佛只是避开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拥抱与对峙,于她而言,不过是雨中一段不甚愉快的插曲。
聊苍独自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挺拔的身躯。他看着沈执毫不留恋走进石屋的背影,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猩红的瞳孔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滋长。
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加磨人、更加陌生的——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