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点好小屋后的几天,院落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近乎屏息的期待。沈执进行着日常的劳作,但她的目光投向篱笆外的次数明显增多了,那双空茫的眼睛里,那簇因“准备”而燃起的光,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着,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聊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的风暴无声地积聚。他看着她每天黄昏刻下新的划痕,看着那石壁上的计数逼近一个未知的终点。
终于,在装点后的第五天。
黄昏如期而至。沈执像往常一样走进石屋。但今天,她在里面待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当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时,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掠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手中没有拿着石片。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石屋门口,目光越过院落,投向那条通往外界、此刻空无一人的小径。她眼中那簇燃烧了多日的光,在暮色中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如同燃尽的烛芯,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最后一点微澜都消失殆尽的死寂。比聊苍初见她时,更加空洞,更加虚无。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那样固执地站在门口,如同化作了另一尊石像,与这院落融为一体。夜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她也毫无所觉。
聊苍站在老树下,看着她。他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划掉了最后一个刻痕,她等待的那个“时间点”已经到了。
但是,没有人来。
她精心准备的花束还在石屋里静静开放,那些储存的食物原封不动,这个被她用心装点过的“家”,没有迎来它期待的客人。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星子黯淡。沈执依旧站在那里,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土地上,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仿佛随时会消散。
聊苍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看着那希望燃起又熄灭的全过程,看着那本就空茫的灵魂,如何被失约彻底掏空。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有预料之中的冷然,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近乎残忍的验证成功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仿佛感同身受的……
【窒闷】
他见识过末世最深的绝望,目睹过无数希望破碎的瞬间,但从未有一次,像眼前这般,无声无息,却沉重得足以压垮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整个长夜。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沈执终于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滞涩,转过了身。她没有再看那条空寂的小路一眼,沉默地走进了石屋。
从这一天起,沈执变得更加安静。
她依旧会打理院落,会浇水除草,会刻下新的划痕,但她的眼神,彻底失去了那短暂存在过的“光”,恢复成了聊苍最初见到她时的模样,甚至,更加空洞。
她不再频繁地望向篱笆外,也不再特意去擦拭那个插着花的陶瓶。那些为“等待”而准备的食物,她碰也不碰,仿佛它们已经失去了意义。
整个院落,仿佛随着她眼中之光的熄灭,也一同沉入了更深的、无声的荒芜之中。
聊苍依旧留在那里。
他看着她日复一日的沉默,看着她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引线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生活。
他心中的暴戾和毁灭欲,在她这片更加深沉的死寂面前,奇异地沉淀了下来,转化为一种更加坚定、更加不容动摇的决断。
那个她等待的人,没有来。
那么,从今以后,她的世界里,只需要有一个存在。
只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