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遗憾

窗外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像极了那年夏天，他总撑着一把蓝色格子伞等在图书馆门口的样子。我蜷在沙发里，手机屏幕亮着他的朋友圈界面，最新一条是三天前，他和现女友在甜品店的合照，女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手里举着的芒果班戟，是他以前总买给我的那种。

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十七岁，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他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能引来半栋楼的女生围观，可他偏偏会在我被后排男生起哄说“胆子比兔子还小”时，“哐当”一声把篮球砸在那男生桌上：“她说话你听不懂？再吵一句试试？”

他第一次约我去公园，我攥着衣角在长椅上坐了半小时，连头都没敢抬。他却像揣着一本话题大全，从“你觉得今天的云像不像棉花糖”说到“物理老师的假发是不是该换了”，末了见我还是红着脸不吭声，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个橘子，笨拙地剥了皮递过来：“吃点东西吧，看你紧张得快喘不过气了。”

我喜欢他掌心的温度，喜欢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喜欢他总能把我那些吞吞吐吐的话接下去。可越喜欢，越怕搞砸。他带朋友来见我，我听见他们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立刻就觉得是在笑我木讷；他牵我的手过马路，我会突然抽回手，怕被熟人看见说闲话；甚至他微信发“晚安”，我都要对着屏幕删删改改半小时，才敢回一句“你也早点睡”。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我怕他总有一天会厌倦我的沉默，怕自己配不上他那束太过明亮的光。于是我开始说分手，用最拙劣的方式试探他的在意。第一次说的时候，他在电话那头急得快哭了：“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第二次，他骑着单车在我家楼下等了整夜，第二天冻得发着烧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直到第五次，他只在微信上回了两个字：“好的。”然后红色的感叹号跳出来，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后来听说他有了新女友，我咬着牙加回他微信，打了句“祝你幸福”。他通过了好友请求，回复却只有冷冰冰的“谢谢”。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光，一旦被自己亲手推开，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我试着开始新的感情，遇到过会耐心听我说话的人，遇到过记得我口味的人，可他们都不是他。那些相处的细节里，总缺了点什么——缺了他替我挡开人群时的坚定，缺了他把橘子塞给我时的慌张，缺了他明明被我伤害却还不肯放手的执拗。

上个月我和前任分手，深夜翻通讯录，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他的对话框。他居然回了，问我“还好吗”。那几天他每天都找我说话，问我最近在忙什么，说他换了新工作，甚至提起以前常去的那家麻辣烫店重新装修了。我以为那些熄灭的星火又要重新燃起，直到看见他朋友圈晒出和新女友的牵手照，日期就在我们最后一次聊天的第二天。

现在的我，终于敢在别人开玩笑时笑着回嘴，敢自然地和朋友分享心事，可那个教会我勇敢的人，却已经站在了别人的风景里。

雨停了，月光透过纱窗落在地板上。我点开他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后只关掉了手机。有些思念，注定只能留在夜里，像没说出口的道歉，像回不去的十七岁，像他曾为我撑起的那把蓝色格子伞，终究被雨打湿，留在了过去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