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在临时征用的会议室里进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阳光,只有头顶的日光灯发出冰冷的光线,将每个人的脸照得毫无血色,连影子都显得僵硬。
何美男首先被带进会议室。他坐在陈锋对面,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他一向注重仪态,哪怕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愿显得狼狈。
"何先生,请你详细描述一下,昨晚甄辰离开排练室后,你都做了什么?"陈锋开门见山,目光紧紧锁定在何美男身上,试图从他那双被镜片遮挡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破绽。
何美男深吸一口气,声音温和却清晰:"昨晚甄队长离开后,我心情很差,想把新专辑的抒情版编曲再完善一下。大概十点半左右,我去了公司的录音棚,一直待到凌晨快两点才离开。录音棚有进出记录和监控,设备的操作日志也能证明我的停留时间。"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关掉了手机,想专心工作,所以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陈锋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几笔,然后抬起头,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压迫感:"录音棚的监控显示,你十一点十五分到十二点整期间,没有出现在镜头里。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何美男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似乎能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录音棚的隔音间和控制室有一扇门,我在隔音间里调整人声,监控拍不到里面。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反复录制副歌部分,想找到最贴合情感的音色。"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能说出具体的调整细节,让人很难怀疑。
陈锋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你和甄辰因为C位的矛盾,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我听说,他不仅反对你轮C,还私下里向公司建议,减少你抒情歌的比重,理由是'不够吸粉'?"
何美男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里掠过一丝受伤:"是。他觉得我的音乐风格太'慢',不符合团队的'顶流定位'。但音乐不应该只有一种样子,抒情歌也能传递力量。"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是他对音乐的底线。
陈锋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对音乐的执着,却没看到杀人的狠戾。他示意警员将何美男带下去,然后传讯鬼舞担。
鬼舞担走进会议室时,脸色依旧难看,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愤怒。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向后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像一头随时准备反击的野兽。
"鬼先生,昨晚你离开排练室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陈锋的语气和刚才一样,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鬼舞担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喉咙里卡了沙:"我气得浑身发抖,去了地下二层的健身房打沙袋!一直打到精疲力尽,手臂都抬不起来,大概十二点多吧,才回宿舍。健身房晚上没人,但走廊的监控应该能拍到我进出的时间!"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说服陈锋,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承认我恨甄辰,恨他抢了我的舞台,恨他毁了我的舞蹈梦,但我绝不会杀他!杀人太便宜他了,我要的是在舞台上堂堂正正地打败他,让他知道,我不比他差!"
陈锋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健身房的监控显示,你十一点二十分就离开了健身房,而你回到宿舍的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这中间的五十五分钟,你去了哪里?"
鬼舞担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神有些慌乱,刚才的气势弱了大半:"我……我离开健身房后,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瓶水,又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我只是想冷静一下,不想带着一身火气回宿舍,免得和室友吵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眼神也开始躲闪。
陈锋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在笔记本上做了标记,然后让警员将鬼舞担带下去。下一个走进会议室的,是撒微笑。
撒微笑依旧维持着精致的外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衣角都没有褶皱。他在椅子上坐好,双手轻轻放在膝上,姿态优雅,仿佛不是在接受警方询问,而是在参加一场高端访谈。
"撒先生,昨晚你离开排练室后,去了哪里?"陈锋的目光落在撒微笑那张完美的脸上,试图找到一丝情绪波动。
撒微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我觉得心里闷,就一个人去了天台吹风,想冷静一下。大概十一点多上去的,呆了半个多小时就下来了,然后直接回了宿舍。"他的语气自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陈锋盯着他,突然问道:"你在天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比如,欧先生?"
撒微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声音依旧轻柔:"好像……看到过。我上去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穿黑色卫衣的身影往甄队长休息室的方向走,身形很像欧Rapper。当时天有点黑,我也不敢确定,只是觉得背影很像。"他的话看似无意,却精准地将嫌疑指向了欧Rapper,还留了"不敢确定"的退路,滴水不漏。
陈锋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让撒微笑离开,传讯最后一位嫌疑人——欧Rapper。
欧Rapper走进会议室时,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步伐有些虚浮,像是随时会晕倒。他在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颤抖,眼神躲闪着不敢与陈锋对视,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欧先生,说说你昨晚的行踪。"陈锋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目光却带着一丝锐利,试图击穿他的防线。
欧Rapper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昨晚离开排练室后,回了自己的工作室,想整理一下《夜航》的后续版权资料。大概十点五十左右,我越想越生气,甄辰说的那些话太侮辱我的创作了,我就想去跟他理论……"
"我去了他的休息室,敲了门,他让我进去了。我们……我们吵了起来,他拿着我'借鉴'Demo的证据威胁我,说要让我身败名裂,永远不能再做音乐。我很生气,就和他推搡了几下……"欧Rapper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但我真的没有杀他!推搡的时候,我的钢笔掉在了地上,我光顾着生气,忘了捡就跑了!我离开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骂我,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陈锋将那支染血的“初心钢笔”照片推到他面前,语气严肃:“这支笔对你意义重大,你会轻易忘记?而且,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痕迹,甄辰的致命伤是精准的心脏穿刺,更像是有准备的行凶,不是临时推搡能造成的。”
欧Rapper的脸色彻底失去血色,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绝望:“我真的没有!我承认我恨他,恨他三年来一直拿抄袭的事威胁我,恨他抢走我写的歌署名权,但我从没想过要杀他!杀了他,我的秘密还是会被曝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情绪激动到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旁边的警员按住。
陈锋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拿出法医的初步报告:“甄辰的指甲缝里,除了你的皮肤组织,还有微量的羊绒纤维。我们查过,你昨晚穿的是棉质卫衣,而何美男穿的是定制羊绒外套。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他衣服的纤维?”
欧Rapper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根本没见过何美男出现在甄辰的休息室,更不知道羊绒纤维的事。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初步询问结束,四个人的证词看似都有道理,却又都存在漏洞:何美男有录音棚的不在场证明,却无法完全解释消失的四十五分钟;鬼舞担声称在健身房发泄,却有近一小时行踪不明;撒微笑看似无辜,却巧妙地将嫌疑引向欧Rapper;欧Rapper有最直接的凶器关联,却坚称自己没有杀人。
更诡异的是那枚印有“A”的碎纸片,它被甄辰死死攥在手里,像是临死前留下的最后线索,却又没人能说清它的来历。陈锋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聚集的粉丝举着Apex的应援牌,心里不由得感慨——聚光灯下的荣耀有多耀眼,背后的黑暗就有多刺骨。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技术部门的电话:“尽快修复甄辰休息室附近所有的监控,尤其是被标记为‘损坏’的探头。另外,查一下Apex团队所有的纪念周边,重点找印有烫金‘A’的物品,一定要找到碎纸片的来源。”
挂掉电话,陈锋的目光重新投向会议室的方向——这场关于C位的战争,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杀人案,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复杂的秘密。而他要做的,就是一层层剥开那些光鲜的面具,找出藏在最深处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