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过后,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林悦兮和柯淳没有再私下见面,也没有冗长的信息交流。网络上的喧嚣在双方工作室的联合声明(强调两人是彼此尊重的工作伙伴,谴责恶意炒作)和后续的法律行动威慑下,渐渐平息,转而变成CP粉们心疼“BE美学”和路人感慨“娱乐圈真情难觅”的余韵。
但有些东西,在沉默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唐薇看着行程表,试探性地问林悦兮
唐薇之前谈的那个公益短片拍摄,对方还是希望你和柯淳一起,主题是‘关注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很有意义。你看……
林悦兮正在修改一段编曲,闻言手指在琴键上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林悦兮时间合适的话,可以
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另一边,陆子轩也拿着同样的行程询问柯淳。柯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柯淳接
于是,一周后,在远离城市喧嚣的一个偏远山区小学,两人再次见面了。
颠簸的盘山公路尽头,是灰扑扑的校舍和一片坑洼不平的土操场。孩子们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脸蛋被山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神却清澈明亮,带着好奇与羞涩打量着从光鲜世界里来的陌生人。
没有红毯,没有闪光灯,只有真实到有些粗粝的环境。
导演的要求很简单,让他们和孩子们一起上课、游戏、进行家访,捕捉最自然的互动瞬间。
起初,两人之间的气氛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分组活动时,会下意识地避开彼此的眼神交流。柯淳想帮她拎沉重的教具箱,林悦兮却先一步自己提了起来,只留给他一个清淡的侧影。
柯淳摸了摸鼻子,没有强求,转而更加投入地去和那群调皮的小男孩玩闹,教他们打篮球,笨拙地模仿着孩子们幼稚的游戏,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笑容却无比真实灿烂。
林悦兮则被一群小女孩围着,她们怯生生地摸着她的裙摆,问她是不是电视里的仙女。她耐心地蹲下来,用轻柔的声音给她们讲故事,教她们唱简单的歌谣。当她清亮的嗓音在山谷间响起时,连远处拍戏的柯淳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静静聆听。
中午,大家一起在简陋的食堂吃饭。土豆炖白菜,米饭有些硬。林悦兮吃得不多,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着,显然不太适应。
柯淳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碗里唯一一个看起来品相好点的鸡蛋,剥好了,极其自然地放到了她的碗里。
林悦兮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柯淳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头大口扒着饭,耳根却悄悄红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把鸡蛋夹回去,只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将那个鸡蛋吃完了。
下午的家访,需要徒步走过一段泥泞的山路。前夜刚下过雨,路面湿滑。林悦兮穿着不合时宜的运动鞋,走得有些艰难。
柯淳始终走在她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遇到水坑或者特别滑的地方,会停下脚步,回头,伸出手。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第一次,林悦兮犹豫着,没有扶。
第二次,她迟疑地,用手指轻轻搭了一下他的手腕,借力跨过。
第三次,当又一个陡峭的斜坡出现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早已等待在那里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稳稳地包裹住她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过她细腻的手背。一股安心的力量传来,支撑着她走完了那段最难走的路。
直到坡顶,他才缓缓松开,手心残留的温度和触感,却久久不散。
两人依旧没有说话。但某种坚冰,在孩子们纯真的笑声里,在粗茶淡饭的分享中,在这段相互扶持的泥泞山路上,似乎正一点点消融。
傍晚,拍摄间隙,柯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拿着手机似乎在翻看什么,眉头微锁。
林悦兮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柯淳谢谢
柯淳接过,抬头看她,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林悦兮怎么了
林悦兮难得主动询问。
柯淳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一条微博推送——姜敏儿今天上午出席某个商业活动,被记者追问“夜会门”事件时,依旧含糊其辞
姜敏儿过去的事情不想再提,希望大家关注作品
神情楚楚可怜,又引发了一波对柯淳的质疑和对林悦兮的“同情”。
林悦兮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语气平淡
林悦兮她一贯如此
柯淳我只是觉得……
柯淳又连累你被议论
柯淳语气带着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悦兮议论一直都在
林悦兮看着远处在暮色中起伏的山峦,声音很轻
林悦兮习惯了
她的平静,反而让柯淳更加心疼。他看着她被山风吹拂起的发丝,看着她沉静的侧脸,一种想要保护她、让她远离所有纷扰的冲动油然而生。
柯淳对不起
他再次低声说。这次,不是为了那顿饭,而是为了所有因他而起的风波。
林悦兮转过头,看向他。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眼底,像是融化的金子。
林悦兮柯淳
她第一次,在没有镜头、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如此清晰地叫他的名字
林悦兮你不用一直道歉
她顿了顿,补充道
林悦兮这件事,不全是你的错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柯淳心头沉重的枷锁。他怔怔地看着她,胸腔里被一种酸涩又温暖的情绪填满。
她没有轻易地说“我原谅你了”,但她看到了他的处境,理解了他的无奈,并且,愿意将一部分责任从他那边的天平上移开。
这比单纯的原谅,更让他动容。
天色渐暗,拍摄结束。返程的车上,两人都有些疲惫,各自靠着车窗。
山路颠簸,林悦兮昏昏欲睡。在一个急转弯时,她的头不受控制地靠向了柯淳的肩膀。
温软的触感传来,带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柯淳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肩头那张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卸下了所有清冷和防备,像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他没有动,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他也轻轻闭上了眼,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弧度。
车子在暮色中平稳行驶。
他们没有交谈,没有承诺,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和好信号。
但在这个摇晃的、静谧的车厢里,在肩膀传递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间,某种断裂的东西,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重新连接、愈合。
沉默,有时是最好的靠近。
而未命名的关心,往往最动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