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之外的回声

镜面之外的回声

四月的风带着樱花的甜香掠过东京都心，冰帝学园的网球场上，金发少年正以一记完美的外旋发球划破空气。迹部景吾收拍时习惯性地抬手抚过泪痣，紫灰色的眼眸扫过场边记分牌——6-0，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他身后的部员们齐声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围网，而他只是微微颔首，帝王的骄傲从不需要过多言语来佐证。

“啧，真是一如既往的‘华丽’啊。”

略带戏谑的声音从看台阴影里传来，迹部挑眉望去，只见银发少年斜倚在栏杆上，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头，嘴角挂着惯有的、让人猜不透心思的笑。仁王雅治晃了晃手里的罐装咖啡，“立海大的训练刚结束，路过就来看看——没想到能亲眼目睹冰帝帝王的‘个人秀’，puri。”

迹部迈开长腿走上看台，鞋钉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仁王雅治，你这语气可不像单纯来‘看’的。”他停在仁王面前，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视线交汇时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噼啪作响，“还是说，立海大的王牌已经闲到需要来冰帝找乐子了？”

“找乐子哪有看迹部你打球有趣。”仁王直起身，指尖转着空咖啡罐，“不过说真的，刚才那记发球，手腕的角度偏了0.5度哦。如果是正式比赛，被抓到破绽可就麻烦了。”

迹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的发球堪称教科书级，别说0.5度的偏差，哪怕是细微的节奏变化都极少出现。眼前这家伙总能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精准戳中别人最在意的地方，就像猫捉老鼠时故意露出的爪尖。

“看来立海大的训练不仅练球技，还练出了千里眼？”迹部冷笑一声，“有这功夫挑错，不如回去想想怎么应对下个月的关东大赛。”

“那是自然。”仁王笑眼弯弯，“毕竟要对付冰帝，不提前准备可不行。”他忽然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不过说起来，迹部，你上次在关东预选赛用的‘破灭的圆舞曲’，是不是在旋转力度上做了调整？我看录像时总觉得……”

迹部猛地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仁王的话戳中了他最近的秘密——为了突破瓶颈，他确实在私下修改绝招细节，连冰帝的正选都未曾察觉。这家伙的观察力简直像安装了精密雷达，让人莫名不爽，却又生出几分隐秘的在意。

“你的眼睛倒是很尖。”迹部松开手，转身走向球员通道，“不过想知道答案，就等赛场上自己去发现吧。”

仁王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收起玩笑的神色。阳光穿过他银色的发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知道迹部在隐藏什么，就像他自己总用“欺诈师”的面具掩盖对胜利的执着一样。这两个站在网球界顶端的少年，仿佛是一面镜子的两面，明明折射着不同的光芒，却总能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关东大赛的抽签结果出来那天，立海大和冰帝被分在了同一半区的半决赛。消息传来时，立海大的训练场上气氛瞬间凝重，只有仁王依旧笑眯眯地缠着真田：“副部长~ 你说我要不要提前练习一下模仿迹部的发球？说不定能吓他一跳呢。”

真田的“罚跑二十圈”还没说出口，柳莲二推了推眼镜：“根据数据显示，迹部最近的训练量增加了30%，尤其是在耐力和爆发力上。他在刻意弥补持久战的短板。”他顿了顿，看向仁王，“而且，他似乎在研究你的模仿技巧。”

仁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知道模仿不是万能的，尤其是面对迹部这种极具个人风格的选手。那家伙的每一个动作都烙印着“迹部景吾”的标签，华丽、强势，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根本不是简单复制就能模仿的。

“看来这场比赛会很有趣啊。”仁王转动着球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可不能输。”

比赛前一周，仁王在常去的网球场偶遇了迹部。那天他刚结束加练，正准备离开，就看到金发少年独自一人在场上练习反手。没有观众，没有部员，只有球拍击球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迹部的动作有些变形，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红色的塑胶地面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仁王下意识地躲在树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迹部——褪去了所有骄傲和华丽，只剩下执拗的、近乎笨拙的坚持。一记反手打飞了，迹部低吼一声，狠狠将球拍砸在地上。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仁王心上。

“喂，这样可是会弄坏球拍的。”

迹部猛地回头，看到仁王抱着手臂站在场地边缘，脸上没了平时的戏谑。他迅速整理好表情，捡起球拍：“你怎么会在这里？”

“puri，路过。”仁王走进场地，“看来‘帝王’也有烦恼的时候啊。”

迹部抿紧嘴唇，没有反驳。最近他总在关键时刻感觉力不从心，那种明明差一点就能突破，却被无形的墙挡住的感觉，让他烦躁得想砸东西。

仁王忽然拿起旁边的备用球拍，抛给迹部一个球：“试试用切削发球的握拍方式打反手。”

迹部愣住了。切削发球和反手击球的发力方式截然不同，这简直是胡闹。但看着仁王认真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照做了。球接触球拍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手感传来，原本僵硬的动作突然变得流畅起来，球带着强烈的旋转落在界内。

“咦？”迹部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人的肌肉有时候会形成惯性，换个角度说不定就能找到新的发力点。”仁王耸耸肩，“我也是偶尔发现的。”

迹部看着他，紫灰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他一直把仁王当成最棘手的对手，却忘了这家伙对网球的理解，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深刻。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玩笑背后，藏着的是对这项运动近乎痴迷的敏锐。

“谢了。”迹部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仁王笑了起来，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用谢~ 要是你因为反手太差输给我，那多没意思啊。”

夕阳西下，两个少年并肩坐在场边的长椅上，谁都没有说话。远处的街灯次第亮起，把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网球的世界里，对手和同伴的界限从来都模糊不清，就像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除了汗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妙气息。

关东大赛半决赛当天，天气异常晴朗。立海大与冰帝的对决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看台上的加油声浪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当仁王和迹部作为第一单打登场时，全场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阳光下，银发与金发交相辉映，两个同样骄傲的少年站在网前，眼神里燃烧着相同的火焰。

“准备好了吗，欺诈师？”迹部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充满了战意。

“随时奉陪，国王殿下。”仁王的笑容里藏着锋芒。

比赛开始后，局势比想象中更加胶着。仁王不断变换着球路，时而模仿真田的力量型打法，时而使出柳生的精准截击，甚至在一次关键分上，突然模仿起迹部标志性的外旋发球。那球角度刁钻，擦着边线落地，引得全场惊呼。

迹部却没有丝毫慌乱。他看穿了仁王的意图——那些模仿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他调整呼吸，每一次回球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将最近练习的新技巧融入其中。反手击球不再是弱点，反而成为他的秘密武器，一次次化解仁王的攻势。

观众们看得屏息凝神。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胜负较量，更像是一场属于两个顶尖选手的对话。他们的每一次奔跑、每一次挥拍，都像是在彼此的灵魂深处刻下印记。仁王的模仿越来越难，因为迹部的球风正在不断变化，那些细微的调整、即兴的发挥，都是独属于“此刻的迹部景吾”的东西，根本无法复制。

“看来模仿对我没用啊，仁王。”迹部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闪闪发光，“你的王牌失效了。”

“谁说的？”仁王突然笑了，眼神清亮，“我还有最后一招。”

接下来的一局，仁王没有再模仿任何人。他用自己最原始的球路，最简单的击球方式，却打出了让人惊艳的节奏。那些球不华丽，不刁钻，却精准地落在迹部最难受的位置，仿佛能预判他的每一个动作。

迹部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仁王最强大的武器从来不是模仿，而是对对手的理解，对比赛的掌控。这个总是戴着面具的家伙，其实比谁都清楚，网球的本质是什么。

比赛进入决胜局的抢七。两人的体力都已接近极限，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阳光变得刺眼，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阵阵刺痛。但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最后一分，仁王打出一记高吊球，迹部奋力起跳扣杀。球如流星般飞向仁王的场地，所有人都以为比赛结束了——仁王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扑了过去，球拍在地面滑行半米，堪堪将球挡了回去。

球轻飘飘地落在网前，迹部全力冲刺，却差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球落地。

裁判宣布比分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仁王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却忍不住笑出声。迹部站在原地，握着球拍的手微微颤抖，脸上却没有失落，反而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你赢了，仁王。”他走过去，向趴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

仁王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两人的手掌都被汗水浸湿，却传递着一种奇异的温度。“承让了，迹部。”

看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立海大的部员们欢呼雀跃，冰帝的队员们虽然失落，却也纷纷向他们致敬。这是一场没有失败者的比赛。

赛后的休息室里，仁王正对着镜子处理膝盖上的擦伤，迹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医药箱。“别动。”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拿起酒精棉，动作意外地轻柔。

“没想到帝王还会做这种事。”仁王调侃道，却没有躲开。

“本大爷只是不想看到对手因为这种小事影响下次比赛。”迹部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下个月的全国大赛，我可不会再输了。”

“那我等着。”仁王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金发在灯光下的光泽，比阳光里更耀眼。

窗外的樱花已经落尽，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绿叶。两个少年的身影在狭小的休息室里交叠，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赛场上的较量还会继续。但有些东西，已经在这个春天悄然改变。就像镜子的两面，终于在某个瞬间，看到了彼此真实的模样。

或许，对手的意义，从来都不是打败对方，而是在一次次的碰撞中，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