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的薄荷与共养手册

窗台的薄荷与共养手册

迹部景吾推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时，正撞见仁王雅治把一盆蔫哒哒的薄荷塞进窗缝。翠绿的叶片打着卷，茎秆歪歪扭扭地往阳光斜射的方向倒，像株被暴雨淋过的杂草。

“你在干什么？”迹部皱起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那盆可怜的植物，“学生会的窗台不是垃圾桶。”

仁王直起身，银灰色的发丝垂在眼前，手里还捏着个喷壶：“这是上周合宿时，老太太塞给我们的‘友谊象征’啊，迹部。”他晃了晃喷壶，水珠溅在叶片上，“你忘啦？她说让我们共同养到下次大赛，寓意‘并肩生长’。”

迹部的记忆被拉回合宿最后一天。国文老师颤巍巍地把这盆薄荷塞进两人手里，皱纹堆起的笑里藏着促狭：“迹部君和仁王君总针锋相对，不如一起养盆东西，磨磨性子。”当时他只觉得荒谬，随手丢给仁王就忘了，没想到这人还真捡回来养。

“这种东西……”迹部伸手碰了碰最顶端的叶片，指尖刚触到，那片叶子就彻底蔫了下去，“一看就活不过三天。”

“所以才要‘共同养育’啊。”仁王突然凑近，镜片后的狐狸眼闪着狡黠的光，“难道迹部大人连盆草都养不活？”

迹部挑眉，推开他的脸：“本大爷没什么做不到的。”他从抽屉里翻出个陶瓷花盆，白底描金，边缘还印着冰帝的校徽，“换个盆。”

仁王吹了声口哨：“真讲究。”

换盆时闹了不少笑话。仁王想用剪刀剪烂原土的塑料盆，被迹部一把夺过：“粗鲁。”他捏着盆沿轻轻一磕，整团土连带根系完整地滑出来，根须上还沾着几粒没化开的缓释肥。仁王趁他铺陶粒的空档，偷偷往土里埋了颗巧克力豆——据说是从柳生那里听来的“偏方”，说甜食能让植物长得更茂盛。

“你放了什么？”迹部的目光像扫描仪。

“秘密养料。”仁王笑着把薄荷放进新盆，指尖不小心蹭到迹部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触电似的。窗外的阳光落在陶瓷盆上，描金的纹路闪着细碎的光，倒真给这株蔫薄荷添了几分贵气。

他们给薄荷起了个名字，叫“小景王”。仁王说这是“迹部景吾”和“仁王雅治”的结合体，被迹部赏了个爆栗，最后妥协成“小薄荷”。

第一周的养护权归仁王。他带来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封面画着只叼着薄荷叶的狐狸，标题写着《小薄荷成长日志》。第一天的记录是：“今天给小薄荷听了摇滚乐，它好像更蔫了。难道它喜欢古典乐？”

迹部看到时，用红笔在旁边批注：“植物没有听觉。以及，别用你的破耳机缠在茎上。”

第二天仁王又写：“发现小薄荷总往窗户那边歪，难道它也想逃去立海大？”下面跟着迹部的批注：“那是向光性。蠢货。”

周末轮到迹部照看。他带来专业的园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枯叶，又从家里拿来进口营养液，按比例兑了水，用滴管一点点滴在根部。夕阳斜照进办公室，他对着薄荷比对了半小时，确认每片叶子都能晒到均等的阳光，才满意地收起工具。

日志上多了行规整的字迹：“16:30 修剪枯叶3片，滴入营养液5ml。茎秆倾斜角度较昨日改善15度。”旁边画了个简易的角度示意图，精准得像工程图纸。

仁王周一看到时，在下面画了只翻白眼的狐狸：“迹部你是在养精密仪器吗？”

薄荷在两人的“拉锯战”里渐渐有了生气。仁王偷偷浇了次草莓味的汽水，被迹部发现后，罚他把整盆土都换成新的；迹部用尺子量叶片长度时，仁王突然把薄荷往旁边一推，害他的测量数据差了0.3厘米，气得差点把对方的狐狸面具扔进垃圾桶。

某天清晨，仁王刚推开办公室门，就看见迹部站在窗前。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手里拿着放大镜，正对着薄荷顶端看。

“发现什么了？”仁王凑过去。

在最中心的茎秆上，冒出个米粒大的嫩芽，裹在两片嫩叶里，像颗裹着绿衣的珍珠。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仁王突然想起上周换盆时，迹部捏着陶粒的手指微微发颤；迹部则想起仁王半夜偷偷溜进办公室，用手机手电筒照着给薄荷浇水的样子——被他撞见时，这人还嘴硬说“起夜路过”。

日志本上多了张速写，是仁王画的：两只手捧着那株薄荷，一只手骨节分明戴着名表，另一只手戴着串银色手链，指尖都轻轻碰着那片新芽。旁边是迹部补的字：“4月17日，新芽萌发。”

入夏时，薄荷已经长得郁郁葱葱。某次训练结束，仁王抱着个西瓜冲进办公室，迹部正用小刷子给叶片除尘。

“冰镇的，切了加薄荷怎么样？”仁王把西瓜放在桌上，汁水顺着纹路往下淌。

迹部皱眉：“胡闹。”话虽如此，却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雕花水果刀——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西瓜被切成均匀的小块，仁王摘了片最嫩的薄荷叶，小心翼翼地铺在瓜瓤上。绿色的叶片衬着红色的果肉，倒真有几分清爽。迹部犹豫了一下，叉起一块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混着西瓜的甜，意外地和谐。

“还不错。”他难得没毒舌。

仁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突然指着窗外：“看，小薄荷在笑呢。”

夕阳下，薄荷的叶片舒展着，被风一吹轻轻摇晃，真像在点头。

暑假前的最后一天，两人站在窗台前。薄荷已经能遮住半个花盆，翠绿的枝叶往四周舒展，像把撑开的小伞。仁王翻开日志本，最后一页空白处，迹部用钢笔写了行字：“共同养育第68天，叶片数37片，高度15.6厘米。”

仁王拿起笔，在下面画了两只狐狸，一只戴着眼镜，一只叼着薄荷叶，尾巴缠在一起。

“接下来要放暑假了，带回去养？”他抬头问。

迹部看着那盆薄荷，突然想起刚拿到它时的样子。蔫哒哒的，谁都以为活不成，却在两人的吵吵闹闹里，长得这样好。

“放我家。”迹部合上日志本，“下周你来拿。”

“凭什么放你家？”仁王挑眉。

“本大爷的营养液比较高级。”迹部转身时，耳尖悄悄红了，“顺便……本大爷新学了薄荷冰饮的做法。”

仁王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喊道：“记得每天拍照片发给我啊！”

迹部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知道了，啰嗦。”

办公室里只剩下薄荷轻轻摇晃的声音。窗台上的日志本摊开着，阳光晒得纸页微微发卷，上面的字迹和涂鸦交叠着，像首没写完的歌，藏着两个少年在盛夏里，与一株薄荷共同生长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