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道上的风与并肩的影子
凌晨五点的操场还浸在墨色里,只有看台上方的探照灯投下片惨白的光,把红色塑胶跑道照得像条凝固的血河。仁王雅治踩着运动鞋的橡胶底,在跑道上原地蹦了蹦,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惊飞了草坪上栖息的夜鹭。
“我说迹部,”他扯了扯运动服的拉链,露出里面印着立海大校徽的T恤,“这时候起来跑步,跟半夜起来偷东西有什么区别?puri。”
迹部景吾站在跑道起点,深蓝色的运动外套拉链拉到顶,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盘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啊嗯,总比某些人连晨练都要偷懒强。”他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真田说你的耐力测试又没达标,再这样下去,全国大赛的出场名单怕是要换个人了。”
仁王夸张地叹了口气,弯腰系紧鞋带:“知道了知道了,帝王教练。不过先说好,等下跑不动了你得拉我一把,可别跟上次似的,眼睁睁看我被真田的‘魔鬼训练’折磨。”
“自己跑。”迹部丢下两个字,率先迈开了步子。他的步频很稳,像节拍器一样精准,深蓝色的身影在跑道上渐渐拉开距离,衣角被风掀起个小小的弧度。
仁王笑着追上去,银灰色的发丝在风里飞扬。探照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跑道上一前一后地追逐,像两条不甘示弱的鱼。
初秋的风带着草木的凉意,灌进领口时刺得人脖颈发麻。仁王跟在迹部身后半米远的地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混着运动服被汗水浸湿后的微咸,在风里酿成种很清爽的味道。他想起昨天下午在学生会办公室,迹部把这份新开封的沐浴露扔给他:“味道还不错,赏你的。”当时只当是对方又在炫耀,现在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用同一款沐浴露,连跑步时的气息都能混在一起。
“速度再提一点。”迹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喘,却依旧中气十足,“这点强度就跟不上了?”
仁王不服气地加速,鞋底碾过跑道的颗粒,发出“沙沙”的响:“谁跟不上了?看我超了你!”他猛地往前冲,却在并驾齐驱的瞬间被迹部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腰,脚步顿时乱了半拍。
“犯规!”仁王笑着控诉,却也调整了呼吸,把步频压得跟迹部一致。
跑到第三圈时,仁王的呼吸开始乱了。他张着嘴喘气,胸口像揣了个风箱,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痛的凉意。视线渐渐模糊,只能看到前面迹部稳定的背影,深蓝色的外套在灯光下晃成块模糊的光斑。
“喂……迹部……”他想喊停,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气音。
迹部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到与他并肩。“调整呼吸,”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同样的喘息,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镇定,“用鼻子吸,嘴巴呼,节奏跟步频对上。”
仁王跟着他的指令调整,吸气时腹部微微鼓起,呼气时收紧,重复几次后,胸口的刺痛果然缓解了些。他侧头看迹部,对方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镜片后的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星子。
“你……你怎么体力这么好……”仁王喘着气问。
“每天晨跑五公里,坚持了三年。”迹部的声音很平稳,“不像某些人,宁愿躲在器材室睡觉,也不肯动一动。”
仁王想反驳,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喘息打断。迹部突然放慢速度,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跑。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运动服传来,烫得像团火,顺着手臂往心脏的位置窜。
“跟着我的节奏,”迹部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鼓励,“步幅再小一点,频率加快……对,就是这样。”
被他牵着跑的感觉很奇妙。原本沉重的脚步好像轻快了些,连风都变得温柔了,不再往喉咙里钻。仁王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迹部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掌心的茧子蹭过他的皮肤,带来点微麻的痒意——那是常年握球拍磨出来的,和他自己手心里的茧一模一样。
跑到第五圈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淡青色的光漫过操场的围栏,把探照灯的惨白压下去,跑道的红色渐渐变得鲜活起来。草坪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空气里飘来食堂早餐的香气,混着青草被露水打湿的清新,让人精神一振。
“最后一圈,冲吗?”迹部松开他的手,活动了下手腕,语气里带着点挑战的意味。
仁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跑道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冲就冲!”他摆开架势,眼里的疲惫被好胜心取代,“输的人请早餐!”
“谁输还不一定。”迹部笑了笑,率先冲了出去。
最后一圈的冲刺像场无声的较量。两人几乎并驾齐驱,脚步声在空旷的操场里回荡,像擂鼓的节奏。仁王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和迹部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种奇特的共鸣。快到终点时,他感觉迹部故意放慢了半步,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像是在说“加油”。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仁王瘫倒在草坪上,四肢摊开像只晒太阳的猫。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驱散了凌晨的寒气,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迹部也坐了下来,背靠着看台的台阶,仰头看着天边渐渐染上的朝霞,胸口剧烈起伏着。
“说好了……你请早餐……”仁王喘着气说,侧头看他。
迹部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闻言挑眉:“本大爷只是让着你。”
“那也是我赢了。”仁王笑得得意,突然注意到迹部运动服的袖口沾着片草叶,伸手替他摘了下来。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顿,像被电流窜过。
晨光越来越亮,把两人的影子在草坪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远处传来早训的学生打闹的声音,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还有食堂阿姨推车经过的“轱辘”声,整个世界都醒了过来。
迹部从背包里拿出两瓶运动饮料,拧开瓶盖递给他一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气泡的刺激,把积攒的疲惫冲散了大半。“下周开始,”他看着远处的朝霞,突然说,“每天这个时间,在这里等你。”
仁王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撞进他的目光里。对方的眼里映着朝霞的金红,还有自己的影子,像盛着整个清晨的光。“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他故意逗他,心里却像被阳光晒得暖暖的。
“本大爷只是不想全国大赛时,搭档是个连三公里都跑不完的废物。”迹部别过头,耳尖却悄悄泛起红,“再说……两个人跑,比较有动力。”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轻,差点被风吹散。但仁王听见了,清晰地听见了。他看着迹部被阳光染成金红色的侧脸,突然觉得,以后每个凌晨五点的操场,好像都值得期待了。
远处的探照灯熄灭了,朝霞在天边铺成锦绣的绸缎。两人并肩坐在草坪上,喝着冰镇的运动饮料,看着彼此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听着风拂过草叶的轻响,谁都没说话,却像有说不完的话。
跑道上的风还在吹,带着两个人的气息,带着清晨的光,带着那句没说出口的“一起”,往更远的地方跑去。而他们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像两个不会分开的标点,落在这个刚刚开始的早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