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初遇

昆仑墟的雪，下了整整三百年。

沈清辞立于悬冰崖边，广袖在猎猎寒风中翻飞如蝶。他刚闭关突破金丹后期，指尖凝着的一缕冰魄剑气尚未收尽，落在崖下蒸腾的寒雾里，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晶。此人是昆仑派百年难遇的奇才，面如冠玉，目若寒星，素日里总着一身月白道袍，周身自带三分疏离仙气，连昆仑掌门都常叹，清辞这模样，倒不似修仙问道之人，反倒像九天之上误入凡尘的谪仙。

今日他下山是为寻一味助师妹稳固修为的“雪参芝”，传闻此芝只长在寒潭底的千年玄冰下。沈清辞足尖轻点崖壁，身形如柳絮般飘入寒潭上方的浓雾中，潭水极寒，刚靠近便有刺骨凉意顺着灵力缝隙往骨缝里钻，他运转心法护住经脉，正欲潜入，却忽闻潭底传来一声闷哼。

这寒潭因灵气特殊，鲜少有人敢靠近，更别提潜入潭底。沈清辞眸色微变，指尖冰魄剑气再次凝聚，小心翼翼往潭底探去。水下能见度极低，唯有他周身灵力散发出的淡淡白光，照亮了周围漂浮的碎冰。下潜约莫三十丈后，他终于看见一道玄色身影被困在玄冰铸就的锁链中，那人背对着他，墨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散开，玄色衣袍被潭水浸透，却难掩其挺拔身形。

似是察觉到他的气息，那人猛地回头。

沈清辞呼吸微滞。

那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带着几分桀骜，最惊艳的是那双眼睛，瞳色偏深，此刻因被困而覆着一层冷霜，却像淬了烈火的寒星，又野又烈。即便狼狈地被锁链缚住，那人周身也透着一股不甘示弱的凌厉气场，与沈清辞的清冷仙气截然不同，反倒像一柄藏在鞘中、随时会出鞘饮血的利剑。

“昆仑派的人？”玄衣人开口，声音因在水中而有些模糊，却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多管闲事。”

沈清辞收了剑气，沉声道：“此地乃昆仑禁地，阁下为何会被困于此？”

玄衣人嗤笑一声，挣扎间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先破了这‘锁灵链’，我再告诉你。”他说着，抬眼看向沈清辞，目光扫过他月白道袍上绣着的昆仑派徽，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怎么，昆仑派的小神仙，不敢？”

沈清辞并非鲁莽之人，这锁灵链乃上古法器，能禁锢修士灵力，此人被困于此却仍有如此气场，身份定然不简单。可他若见死不救，又违背了昆仑派“济世救人”的教义。沉吟片刻，他指尖灵力流转，冰魄剑气化作细细的冰丝，小心翼翼绕上锁灵链——这锁链怕热，冰魄剑气虽寒，却带着极纯的灵力，或许能从缝隙中瓦解其禁锢之力。

玄衣人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眸色微动。沈清辞的侧脸线条极柔和，睫毛纤长，在水中投下淡淡的阴影，连认真做事时都透着股温和的仙气，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阴鸷修士截然不同。他忽然觉得，这昆仑派的小神仙，或许比他想的要有趣些。

半个时辰后，随着“咔嗒”一声脆响，锁灵链终于裂开一道缝隙。玄衣人眼中精光一闪，猛地运转体内残存的灵力，顺着缝隙将锁链彻底震碎。脱困的瞬间，他身形一晃，显然是被困多日灵力耗损过巨，沈清辞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臂，便被他猛地扣住手腕。

玄衣人的掌心滚烫，与潭水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沈清辞的腕骨。沈清辞蹙眉，正欲运功挣脱，却见玄衣人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几分戏谑：“小神仙，多谢了。不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辞腰间的储物袋上，“借我点灵力丹，日后必还。”

不等沈清辞反应，玄衣人已松开他的手腕，身形如箭般往潭面上冲去。沈清辞愣了愣，随即追了上去，可等他浮出水面时，玄衣人早已没了踪影，只在水面上留下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夜”字。

“夜……”沈清辞捡起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眸色深沉。他总觉得，今日这一遇，或许会改变他往后的修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