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清晨七点的妇幼保健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刘尚站在队伍最前方，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挂号单，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琼爷的指尖——她的手比平时凉，指节微微发颤，掌心里还攥着那本崭新的孕检手册，封皮上印着"母婴健康手册"几个烫金字，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第12周，NT检查。"刘尚又低头核对手机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记了十几条：空腹、带医保卡、穿宽松衣物、带水杯......最后一行用红色标注：「琼爷怕抽血，提前备好糖果」。

琼爷站在他身侧，穿着刘尚特意买的宽松米色针织连衣裙，肚子还看不出明显的弧度，但站久了还是会不自觉地扶住后腰。她今天没涂口红，素净的脸衬得眉眼愈发柔和，可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紧张——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册的边角，指节都泛了白。

"要不......"她小声开口，"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不行。"刘尚立刻摇头，把她的手指从手册上掰下来，轻轻握在手心里暖着，"医生特意叮嘱了，12周前做NT最准确，错过要等下次。"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而且......我答应过你，全程陪着。"

琼爷抬头看他，对上他眼里的坚定，原本到嘴边的退缩又咽了回去。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你昨晚熬夜查产检攻略，黑眼圈都出来了......"

刘尚摸了摸自己眼下，干笑一声："重点都记住了，比如......比如先在一楼建档，然后二楼抽血，再......"

他的话被队伍前移打断。两人跟着人流慢慢往前挪，琼爷的脚步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是拽着刘尚的袖子往前走。路过公告栏时，她忽然停住脚步——上面贴着B超室的实景图，黑白显示屏上模糊的胎儿轮廓被红圈标注着"NT测量部位"。

"刘尚......"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万一......"

"没有万一。"刘尚立刻打断她，转身面对她，双手捧住她的脸，"我们的宝宝一定会好好的。"他的拇指擦过她微微发红的眼角，"我保证。"

八点整，导诊台终于叫到他们的号。建档处的工作人员接过琼爷的身份证和医保卡，熟练地录入信息："第一次产检？孕吐严重吗？有家族遗传病史吗？"

琼爷摇头："偶尔反胃，没有......"

"那就好。"工作人员递过一张表格，"先去二楼检验科抽血，查血常规、肝肾功能、甲状腺功能......"她噼里啪啦报了一串项目，最后总结，"空腹项目做完去三楼超声科做NT，记得憋尿。"

刘尚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琼爷已经攥着检查单往电梯口走。刘尚追上去，把提前买好的保温杯塞进她包里："里面有蜂蜜水，抽完血喝两口。"又摸出几颗水果糖，"等会要是头晕，含一颗。"

二楼检验科的队伍更长。琼爷坐在塑料椅上，看着面前穿白大褂的护士举着粗粗的针管，手里的糖都快被捏碎了。刘尚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我数三下，你闭上眼睛。"

"我不怕疼......"琼爷嘴硬，可当护士真的挽起她袖子消毒时，她的手指还是死死抓住了刘尚的肩膀。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琼爷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往刘尚怀里缩。刘尚感觉后背被她抓得生疼，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轻轻拍着她的背："马上好，三秒......两秒......"

采血管"咕咚"一声吸满血，护士拔针时，琼爷的额角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刘尚立刻掏出纸巾替她擦汗，又把保温杯拧开："喝两口，慢点。"

琼爷捧着杯子小口啜饮，蜂蜜水的甜味在舌尖化开，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些。她抬头看着刘尚——他正盯着采血管上贴的标签，嘴里念念有词："AB型RH阳性，和我的血型不会溶血......"

"刘尚。"她突然叫他。

"嗯？"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像谁多一点？"

刘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像你最好。眼睛像你，聪明；性格像你，勇敢。"

琼爷的耳根红了，低头抿了口蜂蜜水，没再说话。

三楼超声科的等待时间比想象中久。琼爷靠着刘尚的肩膀打盹，手里还攥着那本孕检手册。轮到他们时，她迷迷糊糊被刘尚叫醒，跟着护士走进检查室。

B超床冰冷坚硬，琼爷趴上去时，小腹已经能看出浅浅的弧度。医生涂耦合剂的动作很轻："放松，别紧张。"

探头贴上肚皮的瞬间，琼爷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刘尚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那里先是模糊的黑白影像，接着，一个黄豆大小的光点慢慢浮现。

"这是胎头。"医生的声音很平静，"现在测量NT值......"探头移动，屏幕上的光点逐渐清晰，变成一个蜷缩的小小轮廓，四肢短得几乎看不见，却能分辨出头和身体的轮廓。

琼爷的呼吸停滞了。

"NT值1.2mm，在正常范围内。"医生指着屏幕上的一条细线，"胎儿发育符合孕周，羊水适量。"她调整探头角度，突然停顿了一下，"等等......"

刘尚的心跳漏了一拍。

"胎心。"医生轻声说，手指点了点屏幕上快速跳动的亮点，"158次/分，很有力。"

屏幕上，那团小小的生命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像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琼爷的眼泪突然砸了下来，砸在B超床的垫子上，洇湿了一小片。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刘尚，我听到它的心跳了......"

刘尚凑近屏幕，看着那个跳动的亮点，听着医生报出的数字，喉咙发紧。他伸手握住琼爷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却在微微发抖。

"宝宝很健康。"医生收起探头，笑着递过打印好的B超单，"这张照片可以留着，这是宝宝的第一张'证件照'。"

单子上的黑白影像里，那个小小的生命安静地蜷缩着，头微微偏向一侧，像是在和爸爸妈妈打招呼。

走出检查室时，琼爷的脚步轻飘飘的。刘尚抢着去取报告，回头看见她站在走廊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她低头看着B超单，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眼角却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琼爷。"他走过去，把报告单和孕检手册一起递给她，"医生说下次产检是16周，做唐筛。"

琼爷接过手册，指尖轻轻抚过那行打印的"胎儿NT检查正常"，又抬头看向刘尚："刘尚......"

"嗯？"

"下次......我能不能自己进B超室？"她小声问，"我想......自己看它动。"

刘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都依你。"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要答应我，要是害怕，立刻喊我。"

琼爷点头，把B超单小心地折好放进钱包夹层。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初春特有的温柔暖意，拂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和爸爸妈妈一起，书写着属于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