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在京市的排场与做派,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不断扩散,终于不可避免地触及了京市本土顶级圈层的核心。一些凭借家族底蕴纵横京华数十年的老牌势力,开始正视这位携巨资与异蛇而来的“过江龙”。而年轻一代的翘楚们,则心思各异,有的欲探其虚实,有的则暗藏较劲之心。
这日午后,凌霄正在西山龙苑的临时书房内,审阅改造工程的深化设计图。墨羽无声步入,低声道:“少爷,门外有客到访。是顾家的人,顾家三公子顾彦辰,说是代表家中长辈,前来拜会新邻。”
凌霄眉梢微挑。顾家,京市真正顶级的世家之一,势力盘根错节于金融、能源等领域,底蕴深厚,绝非赵铭那种级别的纨绔可比。顾彦辰本人,年方二十八,已在家族企业中担任要职,素有“京圈小诸葛”之称,行事以沉稳缜密闻名。此番前来,拜会是假,试探为真。
“请到客厅。”凌霄放下图纸,语气平淡。他肩头的“影梭”似乎感知到外来气息,昂起头,暗金色的竖瞳闪过一丝警惕的光。凌霄轻轻拍了拍它,它才缓缓伏下,但身躯依旧保持着微微绷紧的状态。
顾彦辰被请入客厅。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青色中山装,面容俊朗,气质温润,眼神却如古井般深邃,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世家子弟的雍容气度。他带来了一份厚礼——一套清乾隆时期的斗彩莲池纹贯耳瓶,真品,价值不菲。
“凌先生,冒昧打扰。”顾彦辰笑容得体,目光快速而不失礼貌地扫过客厅简约却处处透着不凡的布置,最后在凌霄肩头的“影梭”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听闻凌先生入住西山,家父特命我前来拜会,一点薄礼,聊表心意,恭贺乔迁。”
“顾三少客气,请坐。”凌霄微微颔首,示意墨羽看茶。他并未对那价值连城的古董表现出过多兴趣,态度不卑不亢。“初到宝地,还未及拜会各位前辈,倒是劳烦顾三少先行一步了。”
两人寒暄几句,话题便不着痕迹地转向了京市的风土人情、投资环境。顾彦辰言语机锋暗藏,既展示了顾家的能量与信息网,也试图探听凌霄的来历与意图。例如,他提到京市最近某个大型基建项目的竞标,暗示顾家可提供“便利”;又似无意间问及凌霄对某些海外资本动向的看法。
凌霄应对自如,言辞精炼,对于试探,或四两拨千斤地挡回,或给出一个看似坦诚却毫无信息量的答案。他更多时候在倾听,偶尔品一口茶,指尖无意识地在“影梭”冰凉的鳞片上划过。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与深不见底,让顾彦辰心中的评估不断上调。
谈话间,“影梭”始终安静地盘踞,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与身份的宣示。顾彦辰几次想将话题引向这奇特的“宠物”,都被凌霄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是“家传的小玩意儿,性子温顺,让三少见笑了。”
半小时后,顾彦辰识趣地起身告辞。临走前,他递上一份烫金请柬:“下周在寒舍有个小范围的沙龙,主要是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聚聚,聊聊字画古玩,不知凌先生可否赏光?”
凌霄接过请柬,扫了一眼,是顾家老宅的地址。“若届时在京,定当赴约。”他没有把话说满。
送走顾彦辰,墨羽低声道:“少爷,顾家此举,意在摸底,也可能想拉拢。”
凌霄看着窗外西山暮色,淡淡道:“顾家是地头蛇,能量不小。暂时虚与委蛇无妨,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诚意。‘影梭’好像不太喜欢他身上的古龙水味。” 他肩头的紫蛇嫌弃似的甩了甩尾巴尖。
几天后,京市一家顶级拍卖行举行秋拍预展,重头戏是一幅疑似唐寅晚年的《西山烟雨图》,以及一套战国时期的错金青铜编钟,吸引了不少藏家和高门子弟。
凌霄也带着墨羽前来观摩。他依旧是一身休闲装束,“影梭”缠绕在他臂弯,用一块柔软的玄色丝绒稍稍遮掩了大部分身形,只露出一个慵懒的蛇头,反而更添神秘。
预展现场名流云集。赵铭也在其列,看到凌霄,眼神复杂,远远点头致意,不敢再上前搭话。此外,凌霄还看到了几位曾在苏富比先生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老收藏家,彼此颔首为礼。
竞拍环节开始后,气氛逐渐热烈。当那套战国编钟亮相时,引起了不少关注。起拍价八千万。几轮叫价后,价格迅速攀升至一亿五千万。这时,一个略显张扬的声音响起:“两个亿!”
出价者是坐在前排的一位穿着时髦、神色傲然的年轻人,是京市另一大家族李家的嫡孙李泽瑞,以喜好排场、挥金如土著称。他身边还跟着几位网红模样的女伴。
场内安静了一下。李泽瑞得意地环顾四周,志在必得。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后方角落响起:“两亿五千万。”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凌霄。他并未举牌,只是对身边的墨羽微微颔首,由墨羽代为出价。他臂弯处的“影梭”似乎被竞价声惊动,微微昂头,暗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扫过全场。
李泽瑞脸色一沉,显然没料到有人敢跟他抢,尤其是还是个生面孔。他冷哼道:“三亿!”
“三亿五千万。”凌霄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四亿!”李泽瑞几乎是吼出来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这已远超这套编钟的市场估价。
凌霄这次却没有立刻加价,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对墨羽低语了一句。墨羽随即举牌:“四亿,第一次。”
李泽瑞一愣,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在耍他,脸色涨红。
“四亿,第二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凌霄才仿佛刚回过神,对墨羽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四亿,第三次!成交!恭喜李少!”槌音落定。
李泽瑞以高出估价近三倍的天价拍下了编钟,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感,反而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他恶狠狠地瞪了凌霄一眼,却发现凌霄正低头逗弄着臂弯里的“影梭”,根本没看他这边,仿佛刚才的竞价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凌霄并非真心想要那套编钟,更像是一次精准的“教育”,用绝对的实力告诉京市的公子哥儿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挥金如土”。而他对时机精准的掌控和那份全然的无视,更是将李泽瑞的嚣张气焰打压得荡然无存。
周末,凌霄如约出席了顾彦辰在顾家老宅举办的沙龙。这次沙龙规模不大,只有十余人,但无一不是京市顶尖的年轻才俊或领域权威,气氛比拍卖会高雅许多。品茶,赏画,交流收藏心得,言谈间机锋暗藏,却又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顾彦辰作为主人,周旋其间,游刃有余。他对凌霄明显更为重视,几次将话题引向凌霄,让他发表见解。凌霄言简意赅,但每每切中要害,尤其在谈及一些冷门古籍版本考证和古代天文学与器物纹饰关联时,其学识之渊博,令几位专攻此道的学者都暗自惊叹。
沙龙进行到一半,一位特殊的客人到来——顾彦辰的妹妹,顾清荷。她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月白绣玉兰的改良旗袍,气质清冷如荷,容貌极美,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剔透,仿佛能洞悉人心。她是京大考古系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已在圈内小有名气,被誉为“顾家雏凤”。
顾清荷的到来,让沙龙的气氛微妙的活跃了一些。她与众人打过招呼后,目光便落在了独自坐在窗边欣赏一幅古画的凌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腕上——那里,“影梭”正从袖口探出一个小巧的头颅,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客人。
顾清荷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对“影梭”表现出畏惧或惊讶,反而走上前,落落大方地问道:“凌先生,这就是您那条通灵的小蛇吗?家中有本残卷,记载西南蛮荒之地有异蛇,名曰‘紫晶’,通体如紫晶,性灵异,可辨珍宝,避百毒,不知是否与此蛇有关?”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学术探究的认真,而非寻常女子的娇柔作态。
凌霄抬眼,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心中微动。这顾清荷,似乎知道些什么。“顾小姐好眼力。此蛇名为‘影梭’,确是祖传之物,至于是否与古籍记载相同,倒未曾考证。”他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顾清荷浅浅一笑:“看来凌先生家学渊源,令人钦佩。日后若有机会,还想向先生请教关于古物鉴藏方面的问题。”她举止得体,言语真诚,让人生不出反感。
沙龙结束后,顾彦辰亲自送凌霄出门。临别时,他意味深长地说:“凌先生,舍妹清荷性子直,但对古物确是痴迷,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不过,她看人看物的眼光,一向很准。”
回程的车内,凌霄闭目养神。“影梭”盘在他膝上,似乎也有些倦怠。
“墨羽,查一下顾清荷,特别是她在考古方面的研究成果和接触过的特殊项目。”
“是,少爷。”
凌霄睁开眼,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京城夜景。顾家的试探,李泽瑞的挑衅,顾清荷的出现……京市的水,比他预想的更深,也更有趣。这条“雏凤”,似乎嗅到了他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息。接下来的交锋,或许会从商场权谋,延伸到更古老的秘密层面。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