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果然在离喜来眠几十米的地方看见一个黑衣人在徘徊,他看见我们走近,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远远地,我只看见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竟一下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吴邪,好久不见。”直到他近前,他先开口了。
“你是……”听到这个声音,再端详这个人的面容,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张日山。”闷油瓶居然开口比我先叫出来,听得出来他也有些吃惊。
眼前这个人就是张日山,那个张大佛爷张启山带出来的副官。他明明和闷油瓶一样有着长生不老的麒麟血,为什么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族长。”张日山对着闷油瓶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我一步上前,握着他肩膀仔细打量着他。如今他俨然一副七八十岁老人的容貌,眼神里还流露出深深的淡然与空洞,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日山你,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敢置信地问。他轻轻拨开我的手,没有回答我。闷油瓶在一旁道:“进去说。”
张日山就跟在闷油瓶身后进里屋了。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闷油瓶坐在长沙发上,张日山从餐桌边搬了张椅子坐在闷油瓶对面。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张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有一股压迫感,我莫名有点紧张。
“族长,请带我回祖宅吧。”张日山似乎经过了很长一番挣扎,才开口道。
“为什么。”闷油瓶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夹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看着他们,不明白两个人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张日山想回张家祖宅要闷油瓶带,为什么闷油瓶还要问理由。不过回趟张家确实很困难,我这辈子都不敢回忆起去张家祖宅的经历了。
“梁湾半年前去世了。”他顿了顿,“我太煎熬了。”
他的语气里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依旧淡然而麻木。我突然从心底生出深深的同情与痛彻,普通人都想追求长生,长生者却无法解脱。他们还要一直看尽尘世的纷扰,体验尽人生的百态,饱尝离别的愁苦。长生哪是什么福祉,明明是上天的诅咒。
闷油瓶只是点头。我不知道他能否理解张日山的心情,但同时震惊我的是梁湾的离世。梁湾比我小很多,却这么早地离开了,我想问张日山梁湾的去世,又怕揭了他的伤疤。
张日山注意到了我,又自言自语般说:“她承受太多了,病痛好像一夜间全找上来了。要不是她积极地自我治疗,还撑了许多年。真是折磨……”
我一听,这话是冲我来的。其实当我年龄真正变大后,性情、生活渐渐平稳下来时,仔细回想年轻时候做的那些,所谓的一盘大局,彻头彻尾的一笔混账事。我对得起了我的祖辈,对得起他们留下的“神圣”事业,但又害多少人,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小满哥的在天之灵无时无刻不在啃食我的良心。
张日山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转头对闷油瓶说:“族长,借一步说话。”
“好。”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放宽心。看着他们走出客厅,我一下子瘫坐回沙发上,想,年纪大了就是想得多了。
一阵秋风吹过,一片淡黄色的树叶落在窗台上。我想到了梁湾。我对她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因为她身份的特殊设入了局里,原本我可以有更周全的计划,但她最后主动提出深入我们的行动,现在想起来还不得不佩服她出色的表现。沙海计划结束以后,梁湾和张日山回了北京,和我们没有什么联系了,再次听闻她居然已经阴阳两隔,真是世事无常啊。
这时候闷油瓶回来了,他向我简单讲了一下张日山这次来找他的原因。他说张日山是来求死的,回张家祖宅就是落叶归根的意思,容貌的变化是心病折磨导致的。
“过几天我会带他回去,但他不会死的,他还有他该做的事情。眼下先在这里住几天,只要他回去了,就不会再出来了。”闷油瓶说。
张家的规矩和古楼的秘密我至今都未能了解清楚,我也不会尝试弄明白了,不过听起来挺严肃的,这几天先伺候好张副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