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操场浸在露水的凉意,傅竞野沿着跑道慢跑,耳机里是箫桁推荐的古典乐——他曾笑话箫桁“老古董”,如今却听得入迷。
跑过第四圈时,他看见箫桁从解剖楼出来,那人黑发在晨光里泛着金,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手里拎着一摞整整齐齐的资料,步伐依旧稳得像节拍器。傅竞野心口一紧,脚步下意识加快,想喊他,喉咙却向被露水堵住,却又在脚步靠近的瞬间退缩了。
箫桁停在台阶前,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傅竞野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箫桁却已转身,黑发在风里扬了下消失在走廊尽头。那一瞬,傅竞野忽然觉得自己像被丢下的影子,追着光跑,却永远差半步。
“实习名单出来了。”导师把一摞文件放到箫桁面前,“恭喜,你排第一。”
箫桁的手微微一顿。这意味着他将直接进入市局法医科实习,也意味着他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晨光正落在他手背上,指尖刚触到纸页,目光就被最后一行字定住-“傅竞野-法学院推荐,协助案件文书整理”。
他抬眼 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别看了,是我推的,这小子大一就把专业课考成了年级第一,模拟法庭上和老油条辩论都不怵,给你当助手正好,正巧你们认识,正好培养感情”
导师说
箫桁没接话,指尖在傅竞野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脑海里闪过那个站在领奖台上笑得张扬的少年,西装笔挺,笑起来眼里像落了星,明明是被傅家宠大的小少爷 偏要在法学书里啃的一脸认真。
走出办公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弹出傅竞野发来的消息“箫桁,我们这算不算同事!”后面跟着一个夸张的笑脸。箫桁盯着那个表情,看了三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只回了5个字:“小屁孩,加油。”
第一天,傅竞野兴奋得像只刚被家里放出来欢跑的小狗。他在法警队和法医科之间窜来窜去,恨不得把所有文件都背下来。“你先跟着我整理文书。”一位女警笑着说,“别乱跑,市局不比学校。”
“收到!”傅竞野立正敬礼,却在转身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走路不看路?”箫桁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黑发垂在额前,遮住眼底的情绪,可傅竞野分明察觉出那语气里的松动,像冰壳裂了道缝,“怎么才来?”“我……”傅竞野挠挠头,笑得有点心虚,“我起晚了,顺便……想看看你。”箫桁没接话,只是把一叠资料递给他,“把这些案件的尸检报告整理成电子版,下午两点前给我。”“啊?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傅竞野瞪大眼。
“那你还不赶紧去。”箫桁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解剖室。门关上的瞬间,傅竞野长舒一口气,却又忍不住笑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傅竞野面前的键盘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他指尖翻飞的速度几乎带出残影,回车键被按的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像是在跟墙上的挂钟赛跑,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傅同学,你这速度,不去参加速记比赛可真是屈才了。”女警端着两杯咖啡路过,把其中一杯轻轻放在他桌角,搪瓷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才让傅竞野从满屏的报告文字里抽回一点神。
他抬手抹了把汗,嘴角扯出有些僵硬的笑,“我怕来不及交。”话音刚落 指尖又落回键盘。
就在他点击保存的瞬间,解剖室的门开了。箫桁走出来,白色的解剖服上还沾着没来得及清理的碘伏的痕迹,他摘下口罩,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显然又是好几天没合眼。“交了。”傅竞野把U盘递过去,“你要的我都弄好了。”箫桁接过,扫了一眼,“不错。”短短两个字,却让傅竞野心里揣了只乱挠的小猫 连额角的汗都不觉得烫了。他正想再说点什么,箫桁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我马上过去。”箫桁接起电话,还算温和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连声音都沉了几分“我的第一个案子。”
他看向傅竞野,
“你跟我一起去。”
“真的?”傅竞野眼睛一亮,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带上你的笔记本。”箫桁的声音依旧平静,“这是你第一次看真正的案发现场,别掉链子。”
案发现场在城西的一处老旧小区,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刺鼻的血腥味,两种气味混在一起,让人胃里直发酸。黄色的警戒线外,围满了穿着睡衣提着菜篮子的居民们,窃窃私语声像嗡嗡的苍蝇,让人耳朵疼。
“死者是一名二十三岁的女性,在附近的服装店当店员,被发现时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头部有明显的钝器伤。”刑警队长简单介绍,“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发现者是她的合租室友,今天早上十点来开门发现的”箫桁接过记录,快速翻了两页,戴上乳胶手套,弯腰走进警戒线,蹲下仔细检查尸体。傅竞野跟在他身后,努力屏住呼吸,却还是被客厅里的景象冲击的心脏狂跳-米色的地板上 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成块,死者蜷缩在沙发旁 长发凌乱的盖在脸上,手边还掉着一个摔碎的马克杯。
“头部创口不平整,边缘有二次击打痕迹。”箫桁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死者的头发,动作专注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第一次击打力度集中,第二次却有些分散,凶手可能情绪失控过,甚至有过内心挣扎。”他从政务袋里取出一把镊子,小心的夹起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送回去做DNA比对”
傅竞野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却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吐的话去外面,别污染现场”箫桁的声音突然传来,没有回头,却像是精准的捕捉到他的不适。
“我没事。”傅竞野咬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箫桁的动作上。勘查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回到市局,傅竞野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第一次都会这样。”箫桁递给他一杯温水,“习惯就好。”“你第一次去案发现场也会害怕吗?”傅竞野鬼使神差的问。箫桁沉默了几秒,“怕。但我知道有人需要我找出真相。”那一刻,傅竞野忽然明白箫桁的世界里,真相是比一切都重要的光。
案子在一周后有了突破性进展。箫桁通过尸检确认,死者指甲里的皮屑DNA与她前男友的完全一致,警方很快将嫌疑人抓获。
“恭喜啊,箫法医。”刑警队长拍了拍他的肩,“你这速度,我们都要失业了。”
“大家配合的好,而且我还在实习,没有转正,你们才是主力。”箫桁淡淡一笑。
晚上,他在市局门口等箫桁。夜风有点凉。“箫桁,我……我想跟你谈谈。”箫桁停下脚步转过身,“说吧。”“我知道你很忙,要查案子,要准备转正的考核……”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会好好学习,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谈恋爱……。”
箫桁的指尖轻轻一颤,却很快恢复平静,“你现在最重要是把学业完成,别让伯父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转身走了几步开口:“我暂时不会谈恋爱”声音很小但傅竞野听的清清楚楚。
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回到了正轨。箫桁依旧忙于案件,因为知道自己是实习的身份,很想快点转正,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傅竞野也在文书堆里奋战。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傅竞野开始更加努力学习法学知识,他知道,只有站在和箫桁同样的高度,才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而箫桁,也在不经意间,开始在案件讨论中征求傅竞野的意见。
“这个证人的证词有问题。”傅竞野指着报告,“他说案发时在外地,但根据他的通话记录,他在案发地,而且他的银行卡在案发地附近的便利店刷过单。”“不错。”箫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你进步很快。”“那当然。”傅竞野笑得张扬,“我可是你带出来的兵。”箫桁没有反驳,只是在他转身时,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秋天的风吹过市局实习所的松树,叶子的影子在地上摇晃。箫桁站在解剖室的窗前,默默的看向远方。他知道傅竞野像一颗正在努力生长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追上他的脚步。到那时,他们或许会并肩而立,而不是一前一后。“箫法医,新案子。”同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箫桁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戴上口罩。“走吧。”
在他的世界里,光永远在前 但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在他身后有一个人带着满腔的热忱和勇气,正努力追赶 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