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的日子,像被仔细校准过的天平,终于稳稳落回正轨。箫桁将最后一份尸检报告归入档案柜时,指尖不经意扫过窗沿,玻璃瓶里那朵粉白喇叭花静静立着——花瓣已微微蜷曲,却仍倔强地挺着弧度,是傅竞野那日别在他口袋里的那朵,被他悄悄养在了清水里,成了这间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屋子里,唯一的柔软。
“还留着?”敲门声轻响,傅竞野的声音跟着进来,他手里拎着只帆布纸袋,印着家老书店的褪色logo,边角被磨得发毛。
箫桁转过身,晨光恰好漫过他肩头,将白大褂的边缘染成层暖融融的金。“随手放的。”他语气平淡,目光掠过高那朵花时,却趁傅竞野走近的空档,不动声色地把玻璃瓶往阳光更盛的地方挪了半寸。
傅竞野伸手碰了碰蜷曲的花瓣,指尖沾了点水汽。
“我刚刚去了趟旧书店,看到本有意思的书。”傅竞野把纸袋递过来,里面是本泛黄的《异常信息素病理研究》,扉页上有行褪色的钢笔字:
“赠箫桁,愿你永远有剖开迷雾的勇气。”
字迹苍劲,是箫桁再熟悉不过的笔锋——出自他大学时的导师,那位在悬案当年力排众议保护过他的老教授。
“上周整理档案室时,发现老先生退休前捐了批书,这本夹在最底层。”傅竞野的指尖点了点扉页,“他说当年总看你躲在解剖室啃这本书,特意在扉页写了赠言,却没来得及交给你。”
箫桁的指腹抚过那行字,纸页的粗糙触感里,仿佛还留着老教授掌心的温度。他忽然想起十九岁那年,自己缩在解剖室角落哭,老教授就是这样把这本书放在他面前,说:“眼泪解决不了问题,但知识能。”
“他还说什么了?”箫桁的声音很轻。
“说你总把自己裹得太紧,”傅竞野笑了笑,伸手替他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像株在阴处待久的曼陀罗,其实晒点太阳也挺好的。”
这话刚落,窗外的风忽然掀起白大褂的衣角,带着常春藤的清香卷进来,混着曼陀罗的淡苦,在空气里缠成柔软的结。
箫桁低头时,看见傅竞野的指尖停在他耳后,离腺体不过寸许,却像带着某种温柔的克制——没有释放安抚信息素,只是用体温轻轻碰了碰他的皮肤。
“你实习后住在哪?”傅竞野倚着窗台问,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附近的小区。”箫桁没说具体楼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档案柜的金属边缘。
“那晚上我送你回去吧,”傅竞野往前凑了半步,又说“我今天关寝时间晚”
“不用,你早点回学校吧”
话没说完,箫桁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切换成工作状态的冷硬:“是,我是箫桁。好,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只留下句“有案子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东莞湖边的风带着水汽,腥湿地扑在人脸上。箫桁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起,尸体刚被打捞上岸,裹着层灰绿的水藻,在湿冷的空气里泛着青白。
“尸体出现‘皮革样化’,皮肤(尤其手足部位)因长时间浸泡变得苍白、肿胀、皱缩,死亡时间大概已经12-24小时。”“颈部有指甲掐痕,可能是被扼晕后抛尸入水。”“尸体腐败比较严重,带回去做DNA检验”……
从清晨到后半夜,解剖室的灯亮得刺眼。高强度的工作像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时间的肌理,却也悄悄磨蚀着精力。女警看他眼底泛着青,轻声劝:“箫法医,你先回去休息吧,报告我们盯着。”
“写完这个就走。”箫桁头也没抬,笔尖在报告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
熄灯后的市局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泛着幽绿,衬得整栋楼像尊沉默的巨兽,腹中藏着无数待解的真相。
箫桁回到家换下衣服洗漱后躺上了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之前几天易感期一直跟傅竞野熬夜加班待在一块,安抚信息素让他以为成为E后自己也能轻松驾驭。体温开始骤然升高,他跌跌撞撞摸到床头的抑制剂,却在指尖触到药瓶时猛地顿住。
窗外的夜幕里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傅竞野的身影撑着伞站在楼下,像尊不知等了多久的石像。“你怎么来了?”箫桁隔着玻璃喊,声音因燥热发哑。
傅竞野仰头看过来,雨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滚落:“我担心你,你易感期还没结束……”
门刚打开条缝,傅竞野就被一股力道拽了进来,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箫桁的气息裹着浓烈的曼陀罗香压过来,带着特有的侵略性,却在触到傅竞野颈侧时突然软了半截。
“很难受吗”傅竞野抬手按住他颤抖的肩,指尖刚碰到他发烫的腺体,被箫桁狠狠攥住手腕。箫桁的眼尾泛着红,声音因欲望和理智来回撕扯,牙咬得紧紧的:“滚……我自己能处理。”
“处理成以前那样?抱着枕头咬到出血?”傅竞野反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压在墙上。轻轻的吻上他的耳根下滑到后颈,“好烫……”清冽的青藤香像道凉泉,瞬间浇熄了大半灼痛。箫桁转过身,膝盖猛地一软,本能地攀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口,呼吸滚烫地扫过衣襟。
“以前是W时,你总说我信息素太淡,护不住你。”傅竞野低头吻他汗湿的发顶,声音在雨声里发沉,“现在成了E,倒学会逞强了?”
腺体处的灼痛感渐渐转为轻微的痒意,箫桁的理智像被温水浸泡的糖块,慢慢消融。他含糊地低语了一句,却将埋得更深,鼻尖轻轻蹭过傅竞野颈侧,像只寻求慰藉的大型猫科动物,语气里还带着未散的紧绷:“……混蛋。”
……
后半夜,傅竞野被身边人缠得几乎没法安稳呼吸,箫桁像藤蔓般搂着他,掌心带着温热的触感贴在他腰侧,每当情绪泛起波动,就往他身边靠得更紧些,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着梦话,一会儿“别碰我!”,一会儿又带着几分执拗地说“不许走!”像只闹脾气的猫,把所有的依赖都藏在故作强硬的姿态下。
天快亮时,雨停了。傅竞野看着怀里终于睡熟的人,指尖轻轻拂过他泛红的腺体——那里还留着浅浅的印记,是昨晚无意间留下的。E的易感期比W更强烈,却也多了几分直白,像埋藏了多年的钥匙,终于愿意靠近锁孔,将心底的在意悄悄展露出来。
箫桁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牢牢圈在傅竞野怀里,对方的信息素像密不透风的茧,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动了动,听见傅竞野迷迷糊糊地哼了声:“再睡会……”
后面的话被吞进喉咙,化作个带着笑意的吻,落在他发旋上。
窗外的晨雾里,那株曼陀罗开得更盛了,花瓣边缘泛着点不属于白色的粉,像极了昨夜箫桁眼角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