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真是大快人心啊！这种败类活该如此！”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一片附和。沈九费力地掀了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全是一张张扭曲的脸——有曾经在清静峰受过他指点的弟子，有远远见过他御剑而过的修士，此刻却都用最恶毒的语言，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娘亲，他好可怜啊，为什么要被装在一个罐子里？”

看戏的妇人面色一变，将小女孩抱起，教育道：“妞儿，他这种人没有必要同情他，你眼下还小不懂，以后就明白了。”

“可是，看起来真的好惨，好可怜啊。”

女孩轻声嘟囔着，看着那罐中之人，水灵灵的眼睛中尽是不解

烂菜与发臭的鸡蛋一个个似不要钱般往沈九身上砸去，粘稠的蛋液顺着脸颊往下淌，

而女孩那带着怜悯的眼神， 落在沈九眼里刺眼极了，街道两边无不站着人，他们一边用罪恶毒的话语咒骂着他，一边却谄媚的用尽词藻去歌颂那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男人

沈九抬眼，望向高台，王座之上洛冰河一袭黑红锦袍，墨发用玉冠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血色眸子里盛着笑意，却没有半分温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丑态。

洛冰河，眼前这一切的造就者，也是他此生最厌恶之人，没有之一。

沈九想着，垂眸不再看美人环绕的洛冰河，心中极为不屑

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什么，如果硬要说，那便是在见洛冰河的第一面起，没有一剑了解了他。

回忆

“清秋，你看那名弟子如何？”岳清源向一旁坐着的沈九询问道

沈九闻言看向了秘境之中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灰布衣衫被划开好几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沾着泥土与血渍，却丝毫不见狼狈，握着一柄短剑，与妖兽搏斗，清秀的脸上沾染上了些许泥土，因与妖兽搏斗还有些细微的伤口，可这些并没有影响少年的颜值，反而还让少年多了些魅力

“步法尚可，懂得避其锋芒，”沈九指尖摩挲着剑柄，语气平淡，“不急不慢，懂得变通，不过实战经验太少，体力也略有不足，此一战虽能胜，但自身的损耗也不小。”

岳清源点了点头赞赏道：“确实如此，此子天赋在这一批求学者中属于前列，忽略那些不足，也是极好的。”

沈九没有答话，他知道岳清源要做什么，无非就是劝他收徒，几乎每一次收徒大典，岳清源都会如此，可他喜静，对于收徒这件事从来都不怎么上心，故而每次收的弟子天赋普遍较低，只能算看的过去。

果不其然，岳清源在点评一番后道

“清秋，近些年来天赋好的弟子都被百战峰收了去，而清静峰出彩的弟子极少，如今你也该收些天赋好的弟子了。”

他已经下了岳清源好几次面子，如今岳清源再提此事，他也不好拒绝，于是点头应了下来

“既然是掌门师兄的推荐，那今日我就收他一个弟子吧！”

得到回应的岳清源心情极好，笑了笑

“好，就这么说定了，清秋可不能反悔。”

“当然，不过是一个弟子而已。”

沈九看着那已经将妖兽击败的少年，沉思着

从深渊之中爬出来的人，最是能看出同命之人

要与之惺惺相惜吗？

呵，可笑至极

他本就厌恶天赋比自身好的人，而眼下这人不仅天赋极好，也与他一样来自于深渊，他又如何能让其一步登天，平安顺遂

心中的嫉妒渐起

他要其永远在那肮脏的泥潭之中，无助的挣扎，最终被泥潭吞噬，再无翻身之时

思虑间着，大比已经结束，那少年虽不是第一却也拿了个第三的名次

少年的眼神清澈，充斥着希望，面上极为恭敬向他行礼

“弟子洛冰河拜见师尊。”

沈九心中嫌弃极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弟子明帆吩咐道

“带他下去整理一番，随后带到我院行拜师礼。”

明帆恭敬的行了一礼道

“是，弟子遵命。”

看着御剑离开的沈九，洛冰河心中高兴极了，天知道他得知被大名鼎鼎的沈仙师收为徒弟的时候有多高兴

沈九面貌端正，眉目乌黑，细梁薄唇，一派书卷之气，只是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

跟着明帆走的洛冰河想

能被沈仙师收为弟子，是他三生有幸

心中更是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

可很快，他的憧憬就被打消了

滚烫的茶水落在地上，沈九眉头微皱， 语气冰冷

“太烫了。”

处于愣神之中的洛冰河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对不起，师尊，弟子重新去到一杯。”

说着就重新拿着茶杯到了一杯新茶，这次的茶水他特意调整了温度，不烫也不凉，随即恭敬的送到沈九面前

“师尊，请喝茶。”

沈九并没有接过，而是冷冷的看着洛冰河问道

“连茶都倒不好，怎么求仙问道？”

洛冰河心中涌上些许慌乱，原本低着的头看向沈九，开口想要解释

就被沈九打断

“明帆，姑且让他做个杂役弟子，待什么时候心性好了，在做正式弟子。”

明帆会意，看了看愣住的洛冰河，提醒道

“还愣着做甚？赶紧跟我走。”

“好。”

一旁的宁婴婴见了，心中有些怜惜，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走到沈九旁边，轻扯沈九的衣袖，语气软软的

“师尊，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婴婴，自古以来天才都是自傲的”沈九不急不慢的回答

“尤其从这种底层来的天才，一朝得势，还不知傲成什么，需练练性子，才能长久。”

宁婴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望着窗外洛冰河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囔：“可我觉得洛师兄不像那样的人……”

还欲说些什么，忽的对上沈九的目光，竟有些心虚，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反正师尊那么好，怎么会随意刁难弟子呢？

我肯定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