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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八节

我做支宾所发生的诡异事件

开锁、牌位、倒头包袱

“送盘缠”的惊魂一夜过去,灰烬中残留的暗红火星仿佛还在灼烧每个人的视网膜。黎明的微光非但未能带来希望,反而像一层惨白的殓布,覆盖在死寂的院落上。那口黑棺依旧沉默地停在灵棚内,墨线焦黑,如同被烈火燎过的封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李爷爷彻夜未守,眼窝深陷,仿佛又苍老了十岁。他深知,在最终“出灵”之前,还有最后几项至关重要的细微仪式,它们如同锁住阴阳的最后几道机括,不容有失。

一、牌位

他首先取出一块早已备好的、质地细密的柏木牌位胚子。柏木辟邪,且木质不易变形,可长久供奉。

“制作牌位,需依‘生旺墓绝’之理推算,男赶‘生’,女赶‘旺’,此为亡魂在家族香火中的定位,错则根基不稳,后患无穷。”李爷爷声音沙哑,取出爷爷的生辰八字与名讳。

爷爷名“伊建才”,男性。李爷爷以指代笔,在虚空中划算,口中念念有词:“世、故、显、考、伊、公、讳、建、才……” 他推算的,是牌位上最终刻写的完整称谓——“故显考伊公讳建才之灵位”这十几个字的笔画数,需确保最后一个“位”字,稳稳落在“生”字上。

他凝神推演,眉头紧锁,反复确认无误后,才敢动用刻刀。刀锋落在木质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然而,当刻到“才”字最后一笔时,质地坚硬的柏木牌位胚子,边缘处竟无声无息地崩裂开一道细小的裂纹!

李爷爷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未停手,继续将“之灵位”三字刻完。推演无误,最后一个“位”字确实占“生”,但这木胚的莫名开裂,绝非吉兆。他取来朱砂,仔细将刻好的字迹描红,那红色在惨白的木料上,鲜艳得有些刺目。

二、开锁

此“开锁”,并非开启实体之锁,而是象征性地为亡魂打开通往阴司的枷锁,也是解开其与阳世子孙福运的牵连,避免亡魂带走后人的财运与官运。

李爷爷取来一把古旧的铜锁,又拿来一挂沉重的、代表家族繁衍的九连环铁链(或可用长串铜钱代替)。他让所有直系子孙,无论男女老幼,皆跪于灵前棺侧。

“此仪,名为‘开锁’,实为‘断链’。”李爷爷肃穆道,“尔等需心念集中,祈请先祖庇佑,亦请老爷子放心离去,莫要牵绊儿孙前程。”

他手持铜锁,将九连环的一端穿过锁鼻,然后示意跪在最前面的父亲,双手捧住那挂沉重的铁链。父亲依言捧住,入手只觉得那铁链冰寒刺骨,且微微颤动,仿佛另一端并非虚空,而是系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李爷爷口念 【开锁咒】:

“金锁开,银锁开,幽冥枷锁尽数开!阴司路,坦荡荡,莫恋阳间子孙财!开——!”

咒语声中,他模拟开锁的动作,手指在锁芯处一拧!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竟凭空响起!

与此同时,父亲手中捧着的九连环铁链,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另一端牵拽的力量瞬间消失!那冰冷的触感和颤动也戛然而止。几个跪在后排的孩童,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如同链条断裂落地的铿锵之音。

锁已“开”,链已“断”。子孙们依序向棺椁叩首,完成了这象征性的福运切割。

三、倒头包袱

最后,便是准备“倒头包袱”。这是在出殡起灵前,将亡者生前贴身的、或具有代表性的少量衣物用品打包,连同大量纸钱一同焚化,意为让亡者将“家底”带走,在阴间使用。此包袱必须在特定时辰(通常赶在出灵前)打包完成并焚化,谓之“赶字”,延误则恐生变。

母亲和姑姑们红着眼眶,取来爷爷生前常穿的一套内衣裤、一顶旧帽子、一双布鞋,以及他用了多年的烟袋锅。衣物均需洁净。

李爷爷取来一大张厚实的黄表纸(或称“包袱皮”),将其铺开。他亲自将衣物仔细叠放于黄纸中央,然后在衣物四周,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厚厚的纸钱金箔,直至包袱鼓胀得几乎无法包拢。

打包的过程,他做得极其专注,口中低声念诵着 【封包咒】 ,确保每一件物品的“气息”都被妥帖封存于此方寸之间。最后,他将黄纸四角折起,用麻绳以特殊的手法捆扎结实,打上一个复杂的“鬼结”。

就在他打好最后一个结,准备将包袱拿起时,那沉重的、塞满了纸钱的包袱,竟自行蠕动了一下!仿佛里面包裹的不是静止的衣物钱财,而是什么……活物!

李爷爷脸色微变,手如闪电般按在包袱之上,低喝一声:“尘归尘,土归土,阳世资粮已备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封!”

包袱的蠕动停止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命人端来火盆,亲自将这沉重的“倒头包袱”置于盆中,点燃。

火焰升腾,吞噬着包袱。这一次,火焰是正常的颜色,燃烧得却异常缓慢而安静,仿佛里面的东西极难焚化。浓密的青烟笔直上升,在空中久久不散,最终形成一股烟柱,诡异地扭动了几下,才缓缓融入晨曦微露的天空。

牌位已成,虽有小裂。

锁链已开,福运已断。

倒头包袱已焚,资粮已送。

所有细碎的仪式,至此全部完成。

李爷爷望着那终于燃尽的包袱灰烬,又回头看向那口仿佛孕育着风暴的黑棺,以及棺旁那杆静静立着、却暗藏汹涌的引魂幡。

“诸事已毕……”他喃喃道,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解脱,但更多的,是面对未知终局的沉重。

“只待吉时……‘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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