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感觉自己的肋骨像是被重型机甲碾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剧痛。他半跪在断壁残垣间,视野因失血过多而阵阵发黑。对面的“深渊”组织领袖——那个戴着黑色兜帽、气息阴冷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机甲拳臂上的血渍,那血,有他的,也有他牺牲队友的。
意识模糊间,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脸。
实验室里,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男人身上,沈逾明转过身,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滑下一点,露出那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林队,最新的能量盾数据,你确定不夸夸我?”
那时的沈逾明,是基地的天才科研官,是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是他深夜辗转时唯一的念想。
“啧,还没死透。”冰冷的机械音打断了林默的回忆,他艰难地抬眼,看到那道黑色身影一步步逼近。
绝境中,过往的温情成了燎原的火种,点燃了他胸腔里最后一丝斗志。他攥紧了掌心的粒子枪,哪怕只剩一发子弹,也要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就在林默凝聚起全身力量,准备孤注一掷时,那道黑色身影却停下了。
兜帽被缓缓摘下,露出的不是“深渊”任何已知成员的脸,而是……沈逾明。
那张林默日思夜想的脸,此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笑意,桃花眼弯起的弧度和记忆里的温柔判若两人。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林默渗血的唇角,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沙哑磁性:
“林队,你刚刚……是想起我了吗?”
林默如遭雷击,瞳孔骤缩。心脏的剧痛甚至盖过了身体的创伤——不是因为重逢的喜悦,而是因为背叛的荒谬。
“沈逾明……你……”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男人轻笑出声,指尖力度骤然加重,捏得他下颌生疼:“不然呢?你以为‘深渊’的核心技术,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从沈逾明进入基地的第一天起,就是“深渊”的棋子。他那些看似无害的科研成果,早已悄无声息地为“深渊”打开了入侵的通道。
林默曾以为的默契配合、深夜长谈,全是沈逾明精心编织的网。他甚至能清晰地记得,某次任务后,他把受伤的沈逾明护在身后,沈逾明在他耳边低语“谢谢你,林默”时,语气里藏着怎样的、他当时未曾察觉的玩味。
“为什么……”林默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某种信仰的崩塌。
沈逾明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脸上,却带着致命的寒意:“因为有趣啊。看你从意气风发的战神,一步步……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多有趣。”
他顿了顿,指尖抚摸着林默颈侧的动脉,声音轻得像叹息:“当然,也因为……你看我的眼神,让我很满意。”
满意于他的在意,满意于他的执念,甚至满意于他此刻的绝望。
林默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笑了。笑声牵扯着伤口,咳出更多的血沫,却让他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沈逾明,”他一字一顿,用尽最后力气,“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沈逾明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变得幽深:“不止。”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默,身后的机甲重新启动,能量炮口对准了他,却迟迟没有发射。
“我想要的,是你和我一起。”沈逾明的声音回荡在废墟之上,“这世界太无聊了,只有你,能让我觉得……活着有点意思。”
林默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中破碎的云,忽然明白了什么。
沈逾明不是在摧毁他,他是在……驯化他,或者说,是在邀请他,一起坠入那名为“深渊”的棋局,做一对绝无仅有的、以世界为棋盘的弈者。
他的回忆不是弱点,而是沈逾明早已计算好的、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诱人的诱饵。
“想让我……和你一起?”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期待。
沈逾明的桃花眼重新弯起,蹲回他身边,这次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他伸出手,掌心朝向林默:
“来吗?林队。陪我把这出戏,演到最后。”
林默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沈逾明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偏执,他缓缓地、缓缓地,握住了那只手。
疼痛、背叛、绝望……在握住那只手的瞬间,都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一种名为“共犯”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吸引力。
深渊在回响,而他的答案,是纵身跃入,与他沉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