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小小

王庭那如同绷紧弓弦般的宁静，是被一阵堪比受惊陆行鸟集体狂奔的尖叫声划破的。

“闪——开——！快闪开——！刹车失灵啦——！”

只见一道歪歪扭扭、闪烁着极其不稳定奥术光辉的流影，正以近乎杂耍（或者说灾难）般的姿势，低空擦过王庭训练场的边缘。流影之上，一个身影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操控方向，她那头本该柔顺的长发被狂风吹得怒发冲冠，身上那件精灵学徒袍，此刻像是刚从颜料盘里捞出来，沾满了疑似机油、闪粉和某种绿色粘液的混合物。

正在训练场边凝神练习魔力控制的颜心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个激灵，抬头望去，恰好看到那流影（现在能看清是一把被魔改得面目全非、加装了各种哐当作响零件的魔法扫帚）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一头栽向了不远处那片由老花匠精心培育的“月光铃兰”花圃。

“砰——哗啦！”

一声闷响伴随着泥土与娇嫩花瓣的四散飞溅，扫帚连同它的骑手，精准地在那片价值不菲的花圃中央，创造了一个颇具抽象艺术感的土坑。

几名侍卫反应迅速，立刻冲了过去。颜心棠按捺不住好奇心，也快步跟上。

烟尘稍散，只见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正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来，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泥土，一边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污渍，结果越擦越花。她有一双异常明亮的、如同初生嫩叶般的眼眸，此刻正因为极度兴奋和一点点心虚而熠熠生辉，完全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坠机”。

“哇喔！这推背感！看来逆风行者的符文阵列和地脉感应器的兼容性还是差了那么‘亿点点’！下次得把核心输出功率下调百分之……嗯，八点三？”她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完全没理会围上来的侍卫和颜心棠，反而从腰间一个鼓鼓囊囊、仿佛百宝袋般挂满了各式古怪工具的小包里，麻利地掏出一块刻满符文的水晶板，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划拉计算起来。

“宋——小——小！”侍卫队长显然对此情此景早已“习以为常”，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这是你本月第五次‘原型机测试’引发事故了！这次是月光铃兰！古树长老最宝贝的花圃！”

名叫宋小小的女孩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点缀着几颗俏皮雀斑、充满活力的脸庞。她用力揉了揉自己那团更加乱糟糟的头发，绽开一个混合着歉疚和无比灿烂、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笑容：“抱歉抱歉，霍队长！我保证，下次，下次一定计算得更精准‘亿点点’！而且你看，我这次降落多有进步！定点精准，没有波及旁边的永恒玫瑰，只是和这些铃兰……呃，深入交流了一下下！”

她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又快又脆，眼神清澈又无辜，仿佛造成破坏只是实验过程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颜心棠有些发愣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和她见过的所有精灵都截然不同。王族的优雅、战士的沉稳、学者的矜持，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她就像一颗被投入静水的小石子，不，是投入了一颗活蹦乱跳的跳跳豆，瞬间打破了所有的规则和沉闷。

宋小小也注意到了颜心棠，那双浅绿色的眸子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亮了起来，视线在颜心棠身上那明显属于王族的服饰上转了一圈，瞬间瞪大了。

“哇！你就是那位小殿下吗？我叫宋小小！闪烁家族的！我跟你讲，我正在搞一个超——级厉害的项目！一种可以自我修复、无限续航的泛用型魔力核心！要是成功了，绝对能引领时代潮流！就是……就是目前还在稳定性方面，有那么‘亿点点’小小的技术难关需要突破……”她一边语速极快地介绍着，一边热情地蹦到颜心棠面前，完全无视了旁边扶额的侍卫队长。

“‘亿点点’……难关？”颜心棠的目光扫过还在冒烟的花圃坑，以及宋小小袍子上那些色彩斑斓、成分不明的污渍，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对呀对呀！”宋小小用力点头，随即又像变戏法一样从她那百宝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由齿轮、劣质水晶、几根歪歪扭扭的金属丝以及一小块还在发光的苔藓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玩意儿，看起来随时会散架。“你看，这是我的早期概念验证模型，‘自动照明兼可能偶尔会播放奇怪噪音的音乐盒’，送给你当见面礼！虽然它有时候会自己跳起来，或者闪光闪得人眼晕，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有趣的！”

那所谓的“音乐盒”在宋小小手中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并且开始不规则地闪烁起刺眼的蓝光。

颜心棠手足无措地接过这个触感微妙、仿佛有自己思想的“礼物”，感觉接了个烫手山芋。这个宋小小，简直是……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就在这时，洛灵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现场。她看着一片狼藉的花圃和正“热情”包围着颜心棠的宋小小，连她那由能量构成的、常年平静无波的面容，似乎都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宋小小，”洛灵的声音如同冰泉，“你的家族本月收到的第五份赔偿清单已经在路上了。另外，王庭炼金工坊的首席技师刚刚提交报告，控诉你昨天‘好心’帮他调试新型熔炉恒温法阵，导致三号工坊被迫疏散了半个时辰。”

宋小小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赶紧把颜心棠手里那个还在嘎吱作响并试图震动的音乐盒按停，虽然它还在顽强地抽搐：“意外！纯属意外！洛灵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的所有发明，初衷都是为了创造更美好的未来！是为了推动科技进步！”

洛灵没有理会她的慷慨陈词，只是对颜心棠微微颔首：“小殿下，请勿被无谓的干扰影响，专注您的修行。” 语气中的逐客意味十分明确。

宋小小却像是完全没接收到这信号，反而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颜心棠的胳膊，眼神灼热：“小殿下你也在钻研魔法吗？太好了！我对魔力回路构型和能量动力学超有研究的！虽然我的导师总说我的设计‘过于天马行空’，缺乏实际可行性，但我觉得那是思维僵化的表现！我们可以一起探讨啊！我可以帮你优化施法构型，效能提升保守估计百分之十五！当然，过程中可能会伴随那么‘亿点点’不可预测的小状况……”

颜心棠看着宋小小那双充满狂热求知欲和……某种灾难预兆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这个仿佛随时会自爆的“音乐盒”，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味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活力四射到近乎危险的同龄人，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疼，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又隐隐觉得，死水般的王庭生活，或许会因此变得……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