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时遇见你

江南的冬日常是湿冷的，细雪像揉碎的云絮，飘在青石板路上，也落在沈砚之的乌木轮椅扶手上。他裹紧了厚氅，指尖却依旧冰凉——三年前那场意外夺走了他的双腿，也夺走了他眼中的光。此刻他停在画斋门口，望着橱窗里那幅《寒江独钓图》，画中孤舟蓑笠翁的寂寥，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第一章 初遇：墨香与暖阳

“先生，您的画裱好了。”

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暖意。沈砚之回头，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那是个穿月白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发间别着一支简单的木簪，手里捧着一卷画轴，笑容干净得像刚融化的雪。

“多谢。”沈砚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习惯了独处，不太擅长与人对视。

少年却毫不在意，将画轴小心递给他：“这画我见过，是您自己画的吧？寒江独钓，却透着一股劲儿，不像真的想‘独’。”

沈砚之微怔。旁人看他的画，总说“可怜”“孤寂”，唯有这少年，看出了画里藏着的不甘。

“我叫林墨，就在隔壁开了家小茶馆，”少年指了指街对面那家挂着“暖雪居”灯笼的铺子，“以后先生裱画，随时来找我，我帮您跑腿。”

沈砚之握着画轴的手紧了紧，墨香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竟让他觉得，这湿冷的冬天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第二章 陪伴：茶香与药味

自那以后，林墨成了沈砚之生活里的常客。

他会推着轮椅带沈砚之去河边看柳，说“春风快到了，柳枝该抽芽了”；会在沈砚之画画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研墨，偶尔哼几句不成调的江南小调；甚至会笨拙地学着熬药，药罐烧糊了好几次，却还是坚持每天送来一碗温热的汤药，“先生，喝了药，腿会好起来的。”

沈砚之从不信“会好起来”这种话，但他没戳破。他开始习惯林墨的存在，习惯了清晨醒来时，窗台上摆着的那盆带着露珠的兰花；习惯了画画时，身边那道专注的目光；习惯了林墨喊他“先生”时，尾音里藏着的笑意。

“林墨，”一天傍晚，沈砚之看着窗外飘起的雪，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墨正在给他盖毯子，闻言动作一顿，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眼睛比雪地里的星星还亮：“因为先生的画里有光啊。我爹娘走得早，以前总觉得日子没盼头，直到看见先生的画……原来一个人就算坐着，也能活得像山一样。”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颤。他低头，看见林墨的发顶沾了一片雪花，伸手想拂去，指尖却在触到发丝的前一刻停住了。

空气里，茶香与药味交织，竟生出一种名为“温暖”的东西。

第三章 心动：雪夜与心跳

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沈砚之夜里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用温水给他擦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先生，醒醒，喝口水。”是林墨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砚之睁开眼，看见林墨红着眼眶，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守了他一夜。他想开口说“没事”，却被林墨按住了肩膀。

“别动，”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先生，我知道你心里苦，但别把自己困住。你看，雪再大，太阳出来也会化的。”

他伸手，轻轻握住了沈砚之冰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烫得沈砚之猛地一颤。那一刻，窗外的雪似乎停了，耳边只剩下两人清晰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像敲在鼓上，也敲在心上。

“林墨……”沈砚之的声音带着水汽，“我……”

“我知道。”林墨打断他，眼眶更红了，却笑了，“先生不用说，我都知道。”

他俯下身，在沈砚之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一片雪花落下，轻柔，却滚烫。

第四章 救赎：春风与新生

开春时，林墨推着沈砚之去郊外看桃花。粉色的花瓣落在他们肩头，沈砚之忽然说：“我想重新学走路。”

林墨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

“嗯。”沈砚之望着远处抽芽的柳树，“不是为了‘好起来’，是为了……能和你一起，走到茶馆门口，不用你再费力推我。”

林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用力点头，却又怕沈砚之看见，赶紧转过身去擦脸，声音闷闷的：“先生，我等你。”

康复训练的过程很痛，沈砚之无数次想放弃，却总能在抬眼时看见林墨的身影——他会在旁边陪着做拉伸，会在他摔倒时稳稳扶住他，会在他累得喘不过气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说：“先生，你看，柳枝真的抽芽了。”

半年后，沈砚之终于能拄着拐杖，慢慢走到“暖雪居”门口。林墨正站在门口迎客，看见他时，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红着眼眶，笑着朝他跑来。

“先生，”林墨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哽咽，“你做到了。”

沈砚之看着他，眼中的光终于重新亮了起来。他伸出手，拂去林墨发间的一片桃花瓣，这一次，指尖没有犹豫。

“墨儿，”他轻声说，“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春风吹过，桃花纷飞，茶馆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暖黄的光里，两个身影紧紧依偎着，像一幅刚刚完成的画，题名为——“余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