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消毒水的气味在更衣室里格外刺鼻。我坐在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捐赠协议的边角。纸已经被福尔马林泡得发软了，一碰就卷。
"你确定要这么做？"
苏晚晴的声音把我惊了一下。她靠在门框上，风衣下摆还在滴水。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她从哪儿赶过来。
"季家那边已经拿到器官拒绝同意书了，"她甩过来一个牛皮纸袋，"你爸打我电话打了十二遍。"
我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整理手术服。纽扣怎么都扣不对，手太抖了。
"你以为装失联就能当烈士？"她突然凑近，"季沉舟现在在急诊室，一边打点滴一边闹着要出院。你猜他刚才跟护士说什么？'如果她死了，我就算爬也要去把那颗心挖出来还给她。'"
我攥紧胸前的吊坠。照片里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季沉舟的头发还没剪短，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你知道吗，"苏晚晴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顾医生说这次手术成功率不到三成。"
我还是没说话。保温杯被塞进手里时，我闻到熟悉的红枣茶味道。杯底压着一张照片，是大学迎新会上偷拍的——季沉舟晕血差点栽倒的样子，那会儿我们还不熟。
走廊的电子钟显示1:38。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急。我认得出那双高跟鞋的声音。
"季家动用私人侦探了，"苏晚晴小声说，"他们查到你爸最近往西北汇款。"
我握紧保温杯："帮我盯着点季沉舟，别让他做傻事。"
"你倒是说得轻巧，"她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就是最大的傻子？"
话没说完，警报声突然炸响。红色警示灯开始闪烁，走廊尽头传来重物撞击声。
"让开！"
是季沉舟的声音。
我站起来，看见他撞开安全门冲进来。白色病号服敞开着，胸口贴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护士推着抢救车紧跟着跑，氧气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疯了吗？"我快步迎上去。
"我问你，"他喘着粗气，"你连死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安保人员上来拦他，他一把扯开衬衫："你们看！这里空着的心跳，现在是不是属于她了？"
监护仪的导线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季沉舟！"
"林予安！"他吼得更大声，"你凭什么替我活着？你说过要陪我去看海的，你说过要教我们的孩子骑自行车的，你说过……"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弯下腰，护士赶紧扶住他。
我看着他胸前口袋露出的半截药盒。抗排异的，日期是昨天刚开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抬起头，眼睛通红，"你早就联系好西北那边的学校了对吧？你连支教申请都提交了，却从来不说……"
顾南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手术服，正在调整无影灯的角度。金属反射板映出我和季沉舟交错的身影。
"还有二十五分钟。"他看了眼表。
我被推进手术区时，听见广播里传来消息："1号手术室患者术后生命体征平稳。"
"那是他，"季沉舟抓住我的手，"你现在听得到他的心跳吗？"
我抽出手，指尖碰到胸前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手掌。
"林予安！"他在身后喊，"如果你敢死，我就把这颗心脏撕碎了！"
麻醉师开始注射时，我闻到消毒棉球的味道。温热的，带着一点甜腻。
"还有二十秒。"顾南星的声音很稳。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响起两则广播：
"7号手术室要求启动ECMO备用系统……"
"季沉舟先生，请您立即返回病房……"
最后触觉是胸前口袋里季父照片的凸起感。那是他偷偷塞给我的，背面写着"替我好好活着"。
"陆川……"我呢喃着，"要活着……"
指尖无意识蜷缩，窗外飘起鹅毛大雪。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