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我站在山脚下，把照片和地图展开。照片上那棵歪脖子松树就在不远处，积雪压得枝条往下坠，像是谁垂着的手臂。手指已经冻僵了，信纸被我攥得太紧，边角都卷了。那句“我把心跳给了你”在我眼前晃，晃得我眼眶发热。
我闭了闭眼，睫毛上结了霜。往前走的时候，鞋底碾碎枯枝的声音特别清楚。雪越下越大，视线里全是白茫茫的，连脚印都留不下。突然刮起一阵风，我踉跄了几步，手扶在一块石头上。掌心传来冰凉触感，指尖摸到什么——是刻痕，歪歪扭扭写着“要记得……”后面那几个字被雪盖住了。
我蹲下身，用袖子擦掉积雪。字迹模糊不清，像是匆忙间刻下的。我盯着看了很久，还是没看懂，只好继续往前走。远处的木屋轮廓渐渐清晰，破旧的屋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门半掩着，风吹动门板，在风中发出吱呀声，像有人在里头轻轻推门。
我伸手推门，积雪簌簌而落。一股陈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屋里很暗，暮色透过结霜的窗户渗进来，照出屋里的轮廓。墙角堆着几箱书，上面盖着灰。床铺整齐，但枕头上落了灰，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
我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一个马克杯，杯口有唇印，颜色已经褪了。我的手抖了一下。抽屉里翻出一叠信纸，最上面那封写着：“请告诉我的心脏，它选择了最好的主人。”我把信纸捏得更紧，指节发白。
角落里有个仪器，闪着幽蓝的光。导线从胸口位置延伸出去，消失在黑暗里。我走近了些，看见导线连接着一张躺椅。椅子上铺着毯子，毯子边缘已经磨损。我伸手碰了碰仪器，金属冰冷。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波形，规律起伏，像心跳。
我愣住了。这不就是我的心跳吗？
我猛地转身，心跳加快，胸腔里传来隐隐的疼痛。我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这时，窗外飘进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眼皮上。
我走向窗边，看见玻璃上凝结的冰花，慢慢变成了心跳的图案。一下，两下，三下……
我闭上眼，耳边响起病房外的声音：“要活着。”
那是她最后一次跟我说的话。
我抱紧自己，蜷缩在地上，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撞，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撕扯伤口。
我打开手机，定位显示我已经到了终点。电量只剩8%。我把地图收起来，从包里拿出手电筒，打开。光束扫过房间，照亮了床头柜上的日记本。本子摊开着，最新一页写着：“今天他应该能收到信了。”
我盯着这句话，喉咙发紧。翻开前几页，全是关于我的记录：
“术后第37天，忘记心跳声是什么感觉。”
“今天看到他在微博上发了张咖啡的照片，配文‘我很好’。我想回复他，但我没有账号。”
“他说要去看海边，我记得他答应过带我一起。可惜我走不动了。”
我翻到最后一页，手电筒的光有点晃。那页写着：“如果你看到这里，我已化雪归风。”
我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暴风雪停了。屋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
我站起来，走到桌前，把日记本合上。指尖划过封面，温热。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我愣住。是谁？
我点开信息，只有一句话：
“请告诉他，我一直在听他的心跳。”
发送时间：十分钟前。
我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拉开门。外面一片寂静，雪还在下，但比刚才小了许多。我抬头看天，月光洒下来，照在雪地上，泛着银白色的光。
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她说她化雪归风，可她的痕迹还在这里。她听我的心跳，就像从前那样。
我转身准备离开，一脚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铁盒，埋在床底下。我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下一任心跳。”
我愣住。
什么叫“下一任心跳”？我还没来得及拆信，远处又传来一声轰鸣，像是雪崩。我抬头看向窗外，雪地上出现了两串脚印，一深一浅，延伸向山的深处。
我握紧信封，站起身。我不知道“下一任心跳”是谁，也不知道林予安到底去了哪儿。但我知道，我还没找到她。
我走出木屋，雪还在下。风从山那边吹过来，带着寒意，也带着她的气息。我抬头看天，月光依旧明亮。
“你说给了我心跳，可我却忘了怎么为你跳。”我低声说。
然后，我朝着脚印的方向走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新的脚印。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