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穿过新刷了绿漆的窗棂,轻轻拂动着窗台上那盆君子兰的叶片。阳光正好,洒在水泥地上,映出一片明晃晃的光斑。
这里是松山岛,是江亚宁和孟天柱的新家。
房子是部队分配的,一座独门独院的小平房,带着一个不小的院子。比起青岛娘家那栋小楼,这里显得简朴许多,但经过亚宁和天柱半个多月的拾掇,已然焕然一新。墙壁用石灰水刷得雪白,地上铺了印着简单图案的塑料布,几件从家里带来的实木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透着一种朴素的温馨。
亚宁正站在凳子上,试图将一幅水墨山水画挂到客厅主墙的正中央。画是父亲江德福送的,说是祝他们“前程似锦,山水长远”。她比划了几下,总觉得有些歪。
“哎呀,你快下来,让我来。”低沉而带着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天柱刚结束上午的操练回来,军装还没换下,帽檐下的额头带着细密的汗珠。他几步上前,稳稳扶住凳子的两边,抬头看着亚宁,眼神里满是无奈和宠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登高爬梯的活儿,等我回来。”
亚宁低头看他,抿嘴一笑:“就这么点小事,我还能做不好?你看着,我觉得往左边再挪一点点就好。”
孟天柱却不依,伸出双手:“先下来,听话。”
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亚宁只好就着他的手,从凳子上跳下来。孟天柱的手臂坚实有力,轻轻一带,她便稳稳落地。
“位置我都量好了,你看,就这个钉子。”亚宁指着墙上的一个小记号。
孟天柱仔细看了看,又退后两步端详一下墙面的整体,这才利落地踩上凳子,拿起锤子。咚咚几下,钉子嵌入得更深更稳,他挂上画框,左右调整,动作干脆利落。那幅山水画一上墙,整个客厅顿时添了几分雅致和生气。
“怎么样,孟主任,正了吗?”亚宁故意用官称打趣他。
孟天柱跳下凳子,揽住她的肩膀,一起欣赏:“江老师审查一下,保证不偏不倚。”
阳光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亚宁靠在丈夫肩头,心里被一种踏实的暖意填满。这就是他们的家了,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妈昨天来信了,”亚宁忽然想起,“絮絮叨叨写了好几页,问我们缺不缺东西,院子能不能种菜,还说爸爸念叨着,让天柱工作上别太冒进,要稳当。”
孟天柱笑了:“安杰阿姨……不,妈,还是那么事无巨细。爸的话我记着了。”他顿了顿,环顾四周,“我看咱们这儿什么都不缺,就缺点儿人气。等周末,我去弄点好养的花苗菜籽,你把院子规划规划?”
“好啊!”亚宁眼睛一亮,她从小就喜欢母亲侍弄的那片小菜园,“种点小葱、青菜,再搭个丝瓜架!对了,还要种几棵月季!”
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孟天柱心里软成一片。他的亚宁,看似文静,内里却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像这海岛上的植物,给点阳光雨露就能灿烂生长。
中午,亚宁做了简单的午饭:米饭,一盘清炒空心菜,一碗紫菜蛋花汤,还有一小碟孟天柱带来的午餐肉罐头。吃饭时,两人聊着各自上午的事。
亚宁说到学校分配她教初中二年级语文,孩子们看起来都很朴实;孟天柱则说了说部队里最近的训练安排,语气平稳,涉及具体事务时却习惯性地有所保留。亚宁理解,从不深问。
“对了,欧阳阿姨和安欣姨下午可能会过来串门。”亚宁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孟天柱碗里,“妈在信里提了,她们就住在隔壁家属院。”
孟天柱点头:“应该的。我下午要去团部开会,估计回来得晚点。你正好和阿姨们说说话,熟悉熟悉环境。”
吃完饭,孟天柱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动作熟练。亚宁要帮忙,被他按回椅子上:“你歇会儿,下午还要备课呢。”
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宽厚背影,亚宁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就是她的婚姻,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却充满了这些细碎温暖的瞬间。她想起母亲安杰曾经对她说过的:“婚姻啊,就是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当时她年纪小,不甚了然。如今,看着孟天柱,她深深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
窗外,海浪声隐隐传来,悠远而绵长,如同他们刚刚启程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