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树叶被风掀起细碎的沙沙声,像在为这场奇妙的共鸣伴奏。瑟莉娜收回按在树干上的手,淡金色的波纹光晕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在她指尖留下一点余温。她看着浅川身后的“弦上星途”,那些星尘颗粒还在随着刚才的节奏闪烁,像被惊扰的萤火虫。
“你看,它在回应我。”瑟莉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像是找到了失落已久的拼图,“波纹是生命能量的流动,而你的‘朋友’……它身上有很强的‘张力’,这种张力能与波纹产生共振,就像琴弦遇上了合适的频率。”
浅川没有说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星途的变化——刚才紧绷的光弦此刻松弛了些许,连带着他太阳穴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是在冰冷的金属上浇了一捧温水,带着奇异的暖意。
“你祖父教你的呼吸法,还有别的用途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手腕上的硬币手链轻轻晃动,那枚缺角的硬币似乎在提醒他,祖父留下的不只是弓与箭的技艺,或许还有更古老的传承。
瑟莉娜眨了眨眼,突然原地跳起,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浅川惊讶地发现,她跳起的高度远超常人,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裙摆扫过的地面上,几片枯黄的落叶竟被无形的力量托着飘起,在空中打着旋儿。
“能让身体变轻,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她拍了拍手,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还能让拳头变得更有力量哦。我小时候跟街头混混打架,一拳把人打飞两米远,就是靠这个。”
浅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码头战斗的画面。如果当时他能用上这种“波纹”,或许就不用冒险动用规则箭了。但他很快压下这个念头——瑟莉娜是普通人,卷入替身使者的纷争太危险,他不能因为一时的便利就拉她下水。
“这种能力……不要在别人面前用。”浅川收起星途,替身的银蓝色身影如同融化的冰,渐渐隐没在空气里,“会引来麻烦。”
“麻烦?比如像你昨天遇到的那种?”瑟莉娜突然反问,语气变得严肃,“昨天傍晚,港口那边有很奇怪的‘光’在碰撞。一道是你的弓弦光,另一道是灰蒙蒙的雾状光,打得很凶呢。我顺着光的轨迹找过去,只看到警察在拖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浅川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想到瑟莉娜不仅能看见替身,还能追踪替身战斗时散逸的能量。这个女孩知道的,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能看见光的美术生而已。”瑟莉娜耸耸肩,弯腰捡起一片橄榄叶,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叶片的脉络,“但我知道,像你这样被‘特殊的光’缠上的人,都不会太轻松。我祖父说过,能看见光的人,要么避开光,要么学会掌控光——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她突然转身,快步走到浅川面前,将那片橄榄叶递给他。叶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波纹能量,触碰到浅川手指的瞬间,竟让他想起了祖父手掌的温度。
“这片叶子送给你。”瑟莉娜的眼神很认真,“下次你的‘朋友’再累了,就摸摸它。波纹能安抚紧绷的弦,就像风能让紧绷的船帆稍微放松一样。”
浅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橄榄叶。叶片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仿佛承载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责任。
“还有,”瑟莉娜后退一步,挥了挥手,“明天下午放学后,老地方见。我教你怎么用呼吸法放松‘弦’,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你的‘朋友’为什么总是绷得那么紧。”
没等浅川拒绝,她已经转身跑开,亚麻色的卷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走廊尽头的风穿堂而过,带着画室里松节油的气味,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新的可能性。
浅川低头看着掌心的橄榄叶,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一张细密的网。他能感觉到,星途虽然已经隐没,却在他体内轻轻震颤着,像是在回应瑟莉娜的提议。
手腕上的硬币手链叮当作响,仿佛在催促他做出选择。浅川握紧叶片,转身走向校门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投下一道犹豫却坚定的轨迹——或许,祖父说的“接住风”,并不仅仅是指接住自然的风,更是指接住那些意想不到的、带着温暖的援手。
老地方是学校后山的废弃天文台。浅川站在天文台的穹顶下,看着瑟莉娜站在圆形的观测台上,演示着波纹呼吸法的基本姿势。她的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自然下垂,吸气时腹部微微鼓起,呼气时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在与空气对话。
“吸气要深,想象空气顺着喉咙流进丹田,像海浪涌进港口一样。”瑟莉娜的声音很平稳,带着奇特的韵律,“呼气要慢,把气从指尖送出去,想象自己是一棵树,根须扎进地里,枝叶伸向天空。”
浅川笨拙地模仿着她的姿势。他常年紧绷的身体很难放松,吸气时总忍不住耸肩,呼气时更是急得像要赶时间。星途在他身后半透明地浮现,光弦依然绷得很紧,像是在嘲笑他的笨拙。
“放松点,浅川。”瑟莉娜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别想着控制呼吸,要让呼吸控制你。就像你的‘朋友’发射箭时,肯定不是靠蛮力拉弦,而是靠感觉吧?”
浅川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想起祖父教他射箭时说的“让弓成为手臂的延伸,让箭成为视线的延续”。或许,波纹呼吸法也是同样的道理——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顺应自然。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想着“要吸多少”,而是任由空气自然地涌入肺部。奇异的是,当他不再刻意控制时,呼吸反而变得平稳了。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流向指尖,与星途的光弦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看,你做到了。”瑟莉娜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的‘朋友’的弦,刚才动了一下哦。”
浅川睁开眼,果然看见星途的一根光弦轻轻晃动了一下,末端的箭头泛着柔和的光。他心中涌起一丝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久违的轻松——像是紧绷了很久的弓弦,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放松的支点。
就在这时,天文台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瑟莉娜和浅川对视一眼,同时警惕起来。浅川下意识地召唤出星途,光弦瞬间绷紧,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出现在天文台门口,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的目光扫过浅川和瑟莉娜,最后落在浅川身后的星途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找到你了,替身使者。”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上次在港口让你跑了,这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浅川将瑟莉娜护在身后,星途的光弦上,亮白色的箭头开始泛起淡淡的虹光。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暂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