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域上空,寒风依旧,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与毁灭气息。三大筑基邪修形神俱灭所带来的震撼,远比他们生前散发的邪异气势更加深入人心。
林枫虚立空中,混沌道基初成,周身气息与天地交感,仿佛他本就是这方空间的一部分,亘古长存。他看了一眼沈心瑶等人仓惶离去的方向,并未在意。龙组的惊骇与后续评估,于他而言,已如清风拂过山岗,不留痕迹。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落在了手中那块冰冷的黑色星图碎片上。神识深入其中,那残缺的、指向深邃星海的航线,仿佛带着一种古老的呼唤。地球,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对他这位归来仙帝而言,终究是太小了,资源太匮乏了。混沌道基已成,下一步便是凝结混沌金丹,那需要的能量与资源,绝非末法时代的地球所能提供。
离开,已成必然。
“是时候回去了结一切了。”林枫低声自语,目光投向了东方,那是江城的方向。纵然仙帝心性淡漠,但这一世的因果,终究需要做个了断。
他一步踏出,身形并未化作惊世骇俗的流光,而是如同融入了空间本身,以一种近乎瞬移的方式,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中穿行。这是筑基后期,初步掌控空间之力后的一种运用,速度远超御风飞行,且悄无声息。
不过片刻功夫,江城熟悉的轮廓便已出现在视野下方。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归家的游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自家别墅的庭院之中。
父亲林正国似乎心有所感,正站在客厅的窗前向外眺望,当看到林枫身影凭空出现时,他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复杂万分的笑容。
“小枫!”林正国快步走出,上下打量着儿子。他虽不通修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儿子身上发生了某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那是一种更深邃、更浩瀚、更令人心安的气质,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无垠的星空。
“爸,我回来了。”林枫微微一笑,语气平和。
父子二人回到客厅,林枫简单地将昆仑之行略去凶险部分,告知父亲自己修为大有精进,并委婉地提出了即将远行,前往星空深处寻找更进一步机缘的想法。
林正国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儿子那双平静却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知道这片天地早已留不住他。他重重地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去吧,孩子。雄鹰终究要翱翔天际。家里你放心,爸现在好得很,林家也好得很!你……一切小心,记得,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没有过多的挽留与伤感,只有最深沉的理解与支持。林枫心中微暖,取出几瓶早已准备好的丹药,皆是固本培元、延年益寿的极品,又暗中将别墅的防护阵法加固提升,足以抵挡金丹期以下的任何冲击。
“这些丹药您按时服用,可保身体康健。家中阵法我已加强,安全无虞。”
安置好父亲,林枫的身影再次消失。他来到了鼎轩拍卖行,找到了秦渊。
当林枫凭空出现在秦渊的静室时,这位老者惊得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待看清来人,他立刻起身,躬身行礼,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虔诚。昆仑方向的惊天异象与能量波动,他们这些触摸到一定层次的人都有所感应,再结合林枫此刻深不可测的气息,秦渊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林宗师……不,林前辈!”秦渊改口,声音带着激动。
林枫摆了摆手,直接道:“我即将离开地球,远行星空。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托。”
“前辈请讲!秦渊万死不辞!”秦渊立刻表态。
“我走之后,烦请暗中照拂我父亲与林家。无需过多干涉,只需在遇到他们无法解决的超凡麻烦时,代为周旋或通知于我。”林枫说着,弹出一枚自己炼制的简易通讯玉符给秦渊,“若有急事,捏碎此符,我自有感应。”
这既是对秦渊的信任,也是一种考验。
秦渊双手接过玉符,如同捧着绝世珍宝,激动道:“前辈放心!秦渊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林枫点头,又留下几部适合地球武者修炼、能直指化境乃至更高层次的功法秘籍,算是报酬。这对于秦渊乃至整个地球武道界,都是无法想象的恩赐。
离开鼎轩,林枫的心念覆盖整个江城,瞬间锁定了苏家的位置。他一步踏出,已出现在苏家老爷子苏承儒的书房内。
苏承儒正在练字,笔锋陡然一颤,愕然抬头,看到是林枫,脸上顿时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有敬畏,有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
“林……林先生?”苏承儒放下笔,语气带着一丝拘谨。
“苏老不必客气。”林枫语气平淡,“昔日之事,已如过眼云烟。我今日来,是有一言相告。”
“先生请讲。”
“令孙女苏晴身边那个叶凡,身负血海深仇,其仇家势力之强,远超苏家想象。不久之后,祸必及身。是断是留,你们好自为之。”林枫说完,不等苏承儒反应,身影便已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并非好心,只是纯粹告知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如同陈述太阳东升西落。至于苏家如何抉择,与他无关。这也算是彻底了却与苏家最后一丝因果。
做完这一切,林枫抬头望天,身形冲天而起,突破大气层,来到了冰冷而寂静的近地轨道。
在这里,星环联盟的“探索者七号”母舰,如同一颗沉默的金属星球,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
林枫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母舰的警报。但当识别出是他后,警报解除,舰体侧方打开一个通道,埃德加指挥官亲自在入口处迎接。
“林先生!”埃德加看到林枫,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和感激。遗迹的收获,尤其是那份远古知识卷轴,已经让第七舰队在联盟内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和资源倾斜。
“我要走了。”林枫开门见山。
埃德加一愣,随即了然:“是为了……更广阔的世界?”他指了指无尽的星空。
林枫点头,取出那块星图碎片:“我需要一艘能够进行跨星系航行的飞船,以及这条航路的导航。”
埃德加接过碎片,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这……这是‘远古星航图’的碎片!传说中失落文明用来进行超远距离航行的指引!这条航线指向的星域……非常遥远和陌生,甚至可能超出了联盟已知的疆域!”
他沉吟片刻,毅然道:“林先生,第七舰队拥有一艘最新型的‘星梭’级高速侦察舰,‘逐星者’号!它装备了最新的跃迁引擎和强大的自卫系统,足以胜任这次远征!我以个人权限和舰队荣誉担保,将它赠予您!并为您将这块星图碎片的数据录入导航核心!”
这份礼,不可谓不重!一艘最先进的星梭,其价值几乎相当于一支小型分舰队!
林枫看了埃德加一眼,没有拒绝。“好,这份情,我记下了。”
在埃德加的亲自安排下,一切进展神速。林枫登上了那艘线条流畅、泛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逐星者”号星梭。内部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但生活、修炼、驾驶、战斗区域一应俱全,自动化程度极高。
当星图碎片的数据被成功导入,导航星图上亮起那条蜿蜒指向深邃黑暗的航线时,林枫知道,离开的时刻到了。
“林先生,保重!愿星辰指引您的道路!”埃德加站在母舰的观察窗前,庄重地行礼。
“后会有期。”
林枫控制星梭,引擎启动,幽蓝色的尾焰喷吐,缓缓驶离母舰,朝着地球引力圈外飞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颗悬浮在漆黑太空中的蓝色星球,美丽,脆弱,是他这一世轮回的起点。父亲、林家、江城、地球……所有的因果,在此刻,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没有太多留恋,仙帝的道心坚如磐石。
“目标星图坐标,最大跃迁速度,出发。”
指令下达,“逐星者”号尾部的跃迁引擎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舰体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折叠!
“嗡——!”
一道耀眼的流光,撕裂了寂静的太空,瞬间突破了第三宇宙速度,化作一道贯穿虚线的直线,消失在太阳系的边缘,驶向了那片完全未知的、充满无限可能与危险的星辰大海!
就在“逐星者”号完成首次跃迁,进入亚空间航道,开始漫长旅途的同时。
在不知多少光年之外,一片完全陌生的、弥漫着紫色星云与巨大黑洞引力涟漪的诡异星域深处。
这里没有恒星的光芒,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混乱的能量流。然而,在这片连光都要被吞噬的绝对死寂之地,却悬浮着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宫殿。
宫殿通体由某种吞噬光线的黑色材质构筑,风格狰狞而古老,仿佛与这片黑暗星域融为一体。在宫殿的最深处,是一座无比广阔的大殿。
大殿中央,没有王座,只有一片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星系、星云、黑洞构成的立体星图,其精密与浩瀚程度,远超星环联盟的科技所能想象。
而在星图下方,盘膝坐着一名身影。
他(或她或它)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之气中,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感知到一个人形的轮廓。其存在本身,仿佛就是这片黑暗星域的核心,呼吸之间,引动着周围亿万里的能量潮汐。
骤然间,那模糊身影似乎动了一下。
笼罩着他的混沌之气微微翻滚,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其中没有眼白与瞳孔之分,只有一片无尽的、旋转的星海漩涡!无数的星辰在其中诞生、闪耀、衰老、寂灭!仿佛蕴含着宇宙从诞生到终结的所有奥秘!
这双“星眸”睁开的同时,大殿中央那浩瀚的立体星图上,一个极其遥远、极其边缘的、原本黯淡无光的角落,一个代表着太阳系的微小光点旁边,突然亮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混沌色光点!
这个光点一闪而逝,迅速沿着一条若隐若现的轨迹,向着星图内部移动了一段微不足道的距离。
星眸的主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个刚刚亮起又黯淡下去的混沌光点之上,带着一丝亘古不变的冷漠与……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一个古老、晦涩、仿佛由无数规则交织而成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空间的震颤:
“混沌……的气息……”
“又一个……变数……”
“观测……序列……提升……”
声音落下,星眸缓缓闭合,大殿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与黑暗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浩瀚星图上,一个渺小如尘的光点,及其划过的那道微不足道的轨迹,被纳入了某个至高存在的注视之下。
无尽的深空旅途,才刚刚开始。而林枫与那星眸主人的命运丝线,却已在冥冥之中,悄然搭上了一缕。
“逐星者”号内,林枫若有所感,从入定中醒来,望向舰窗外那光怪陆离、无法用常识理解的亚空间景象,眉头微蹙。
“似乎……被什么东西注意到了?”
他感受着丹田内那安稳沉浮的混沌道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无论是什么,阻我道途者,皆斩。”
星梭,依旧坚定地向着星图指引的未知深处,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