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事情会过去,可现实这扇门,一旦开了条缝,就再难关上。它只会越开越大,直到把你完全暴露在外。泡沫碎了,是因为有更冷的东西从门外灌了进来。而这门,是被“他们”——那些看不见的规矩、躲不开的比较、还有旁人轻飘飘的眼神——给硬生生推开的。
我们之间那点事,从来就没真正翻篇。
记得那天去找她,她正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星。
那是她闺蜜的订婚照。照片里的姑娘修得完美无瑕,身边的男人西装笔挺,样貌周正。
那一刻,我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心里像突然被什么钝器砸中,闷闷地疼。我几乎是不过脑子地就说:“我们也办订婚宴,也请跟拍和司仪,保证让你也一样漂亮。”
可一个连开口求助都觉得难受的人,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办得周全?我记得她当时轻轻回了句:“我到时候就在你身后站着。”
而我,只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好。”
好什么好!
我他妈真是蠢到家了!为什么当时不多问一句“站在身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问问她心里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仪式?为什么!
我总自以为是,觉得靠自己能搞定一切。
后来两家父母见了面。日子定下了,结婚的大概时间也划了出来。她爸妈很随和,讲道理。她也变了,那个素面朝天的姑娘,淡淡地扑了层粉。那天的她,特别好看。
老人说还要准备“四彩礼”。红毛巾、香皂和香皂盒是老祖宗定的,剩下两样,我琢磨着给她买只金戒指,再添套好的化妆品。
回家准备前,她让我加了她闺蜜,说是多个人问问,免得漏了什么。我加了。
因为我和她用着一样的头像,她闺蜜大概没分清。聊着聊着,那边突然蹦过来一句:
“为什么不买五金呀?买个50克的也行啊。”
我的心猛地一沉,随即狂跳起来。
这是在点我。
是说给我听的。
消息很快被撤回了,但已经晚了。
我懂了。这话本是她们姐妹间的私房话,不小心发错了人。可不管怎样,那句话像根冰锥子,直直扎进我心里最疼的地方。
我能怎么办?老话说了,落后就要挨打,没有就是没有。我没办法为现在给不了的东西打包票。对于那些将来可能实现的事,我必须想清楚再说。我会靠自己的力气去挣来房子,挣来五金,用实实在在的本事,而不是空口白话,给她一个能摸得着的将来。
就像我一直想的,谁也不是神仙,能看透所有。她闺蜜明知我们关系还不算十分牢靠,自己先一步订了婚。她们自然会站在她们的立场,用她们最亲近的关系来打量、来议论我们。
别管她闺蜜的男朋友自己有多大能耐,至少,他家里给搭的台子,已经比我站的这块地高出一大截了。
我认,我是个没用的懦夫。要是我最后混不出名堂,这一切都是我无能的证据。可万一我走运成功了——
那时候,他们就会把我的“极端”说成“有韧劲”,把我的“懦弱”夸成“脾气好”,他们会亲手把我这个人,打磨成他们觉得顺眼的模样。
后来我跟她闺蜜聊了不少,但这些话,我一句也不敢对她说。因为这些保证,本身也是往后要背上的大山。后来我先回了家,因为朋友结婚,得去帮忙。
我忘了一件事,忘了提前去看看礼服馆的环境。
我真是蠢得没边了。
后来她回来了,我们逛了很久,东西总算买齐了。可当我领她走进那家又旧又破的礼服店时,我压根没想过:她愿不愿意在这么个地方,试她盼了很久的订婚礼服?
等我明白过来,她已经气了。那是我头一回见她生气,头一回见她掉眼泪。我完全慌了神,只会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
“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她说:“不拍了,不去了,我要回家。”
我的心像被针密密地扎着。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像裹着委屈和恼火的冰渣子,把我那颗心浇得透凉。
后来,我们重新找了一家礼服馆。看到她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模样,我那片冻僵了的心,才好像透进一丝暖气,慢慢缓了过来。
后来一块儿买衣服时,她跟我道了歉。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拉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她告诉我她为什么生气,我这才猛地醒过味儿来——要是当初我肯“麻烦”一下别人,多问一句,多查一下,可能早就把事情办妥帖了。
她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我说的,她又成熟,又孩子气。
买完东西,送试完礼服的她回家后,我去了酒店,开始布置我们的订婚现场。
笨手笨脚的布置,满身缺点的我,又在不对的时间熬到深夜才回家。印象里那晚只睡了三个钟头,天没亮就开车去接她。
她那天,真美。美得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美得让人几乎忘了呼吸。
后来我们的订婚仪式,算是在不圆满里收了场,又或者,也是一种圆满吧。
我不能提供订婚宴的细节,因为这是我不会像你们提起的,这是我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