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前三天,季倦黎早早来到即将启用的展览场地——坐落在老城区的“澄观艺术中心”。这座由民国时期图书馆改造而成的建筑,保留着古朴的拱窗与花砖地板,阳光透过彩璃洒下,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
“季策展人来得真早。”
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季倦黎转身,看见穿着浅灰衬衫的程述安站在光影里。他是渡砚多年的挚友,也是这次展览的视觉设计总监。
“程总监不也是?”季倦黎微笑回应。
程述安走近,指尖轻抚过斑驳的砖墙:“这里很适合展出《时光皱褶》。对了,周澜老师刚才来电话,说她下午会带几位艺术界的朋友过来,想先睹为快。”
季倦黎点头,继续调整着展墙上的灯光角度。就在她踮脚试图够到高处的一个灯罩时,一只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过,轻松地帮她调整好了角度。
“这个角度更好。”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季倦黎转身,看见一个披肩长发,发丝发散缕缕金光的女子。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珠子,整个人散发着干净利落的气质。
“陆湲?”程述安惊喜地叫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子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季倦黎:“今早刚到的。听说渡砚终于要办个展,我怎么能错过。”她向季倦黎伸出手,“你好,我是陆湲,渡砚的发小。你一定是季倦黎吧?渡砚在信里提过你。”
季倦黎握住她的手,注意到她指间沾着些许颜料痕迹,显然也是同行。
“陆湲刚从意大利回来,她在佛罗伦萨学习壁画修复。”程述安向季倦黎解释,又对陆湲说,“你来得正好,帮我们看看《晨昏》的悬挂位置是否合适。”
陆湲仔细端详着那幅画,眼神专业而专注:“光影效果很好,不过...”她走到另一个角度,“如果往左移动十公分,下午的阳光会正好落在画中人的侧脸上,效果可能更妙。”
季倦黎按照她的建议调整后,果然看到了更加理想的效果。三人相视而笑,一种专业上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
午后,周澜带着陆老先生等人到来。令季倦黎意外的是,陆湲竟然是陆老先生的孙女。
“爷爷!”陆湲自然地挽住老人的手臂,“您也来了。”
陆老疼爱地看着孙女:“听说你要回来帮渡砚布展,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他转向季倦黎,“湲湲和渡砚从小一起学画,后来一个专注当代水墨,一个去了意大利学修复,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观展过程中,陆湲的专业见解让季倦黎刮目相看。她不仅对渡砚的作品如数家珍,更能从修复师的角度提出许多独到的展陈建议。
“这幅《时光皱褶》的纸质很特别,”陆湲仔细观察着画作的边缘,“是渡砚特制的纸张吧?这种纸对光线很敏感,最好再调整一下照明角度。”
季倦黎记下建议,与程述安商议着调整方案。看着他们专注讨论的样子,周澜对陆老轻声笑道:“看着这些年轻人,真让人欣慰。”
傍晚时分,送走诸位前辈,季倦黎和陆湲并肩在展厅里做最后的调整。夕阳透过拱窗,为整个空间涂抹上温暖的金色。
“谢谢你今天的建议。”季倦黎真诚地说。
陆湲摇摇头:“该我谢你。看得出来,渡砚因为你改变了很多。”她望向《晨昏》中的侧影,“他以前从不画人物,说是找不到值得描绘的灵魂。现在看他笔下的你,我才明白他找到了。”
季倦黎不知该如何回应。
“别紧张,”陆湲轻笑,“我和渡砚就像兄妹一样。小时候一起学画,他总是比我画得好,我还不服气,非要和他较劲。”她的眼神飘向远方,带着温暖的怀念,“后来他父亲去世,他一度想要放弃绘画,是我爷爷天天上门,硬是把他拉回了画架前。”
正说着,渡砚提着食盒走进展厅。看见陆湲,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真诚的笑容:“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陆湲上前,轻轻拥抱他,“你的个展,我怎么能缺席。”
三人坐在展厅一角的休息区共进晚餐。陆湲讲述着在意大利的见闻,时不时爆出几句意大利语,逗得季倦黎忍俊不禁。渡砚也比平时健谈许多,偶尔还会爆料陆湲童年的糗事。
“记得有一次,陆湲非要和我比赛画速写,结果...”
“喂!不许说!”陆湲急忙打断他,脸微微发红。
季倦黎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互动,心里最后的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
饭后,陆湲神秘地眨眨眼:“我带了件礼物给你们。”她从随身携带的画筒中取出一卷画纸,徐徐展开。
那是一幅略显稚嫩的水墨画,画的是两个小孩并肩坐在院子里的背影。虽然笔法生涩,但情感真挚。
“这是...”渡砚罕见地愣住了。
“我们十岁时的合作画,”陆湲温柔地说,“你画了背影,我补了背景的紫藤花。我一直珍藏着,想着有一天要还给你。”
渡砚轻轻抚过画纸,眼神柔软:“谢谢。”
夜色渐深,陆湲告辞离去。渡砚和季倦黎并肩走在艺术中心的长廊里,月光透过拱窗,在地上投下交叠的身影。
“陆湲是个很好的女孩。”季倦黎轻声说。
“嗯,”渡砚握住她的手,“她就像我的妹妹。看到她和你相处得这么好,我很开心。”
他们走到《晨昏》前驻足。在柔和的灯光下,画中人的侧影仿佛在呼吸。
“明天就是新闻发布会了,”渡砚转身面对季倦黎,“不管发生什么,记住,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相爱。”
季倦黎靠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在这个充满艺术与爱的空间里,所有的疑虑都化为乌有。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