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

学校明令禁止携带零食，这让宋瑜那条原本畅通无阻的“零食社交”路径受到了阻碍。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花花绿绿的糖果和进口饼干轻易地拉近距离，这让她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宋瑜的聪明和创造力，总能在规则边缘找到新的方式。

她开始“画饼充饥”。

确切地说，是画零食。宋瑜有一本漂亮的素描本，里面不再仅仅是风景和静物，而是多了许多栩栩如生的食物——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夹心饱满的饼干、颜色诱人的蛋糕……她画得极其逼真，甚至连包装纸上的反光都细致地勾勒出来。

课间，她会献宝似的把素描本推到周瑾和张涵面前，指着新画的“零食”，声音带着点小得意：“看！这是我昨天在商场看到的新口味，听说超好吃！可惜不能带来给你们尝尝。”

张涵会配合地发出遗憾的啧啧声，对着画纸“望梅止渴”。

周瑾的反应则含蓄得多。她通常会安静地看一会儿，目光扫过画纸上那些她并不特别感兴趣的甜食，然后轻轻“嗯”一声，表示看到了。但有一次，当宋瑜画了一包某个小众品牌、以酸辣口味著称的腌制芒果干时（宋瑜自己是绝对碰不了这种又酸又辣的东西的，纯粹是觉得包装好看才画下来），周瑾的目光在上面停留的时间，明显比看其他“零食”时要长一些。

宋瑜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差别，心里的小本本又默默记下了一笔：周瑾可能喜欢酸辣口。

然而，学校生活并非总是阳光明媚。春季是宋瑜最讨厌的季节，花粉、柳絮轮番上阵，她的过敏症状比天气预报还准。

这天体育课，内容是户外慢跑。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但对宋瑜来说却如同受刑。她涂了四层防晒，尽量走在树荫下，但空气中弥漫的花粉和无孔不入的柳絮还是让她呼吸逐渐困难，裸露在外的手背开始泛起一小片一小片的红疹，又痒又刺。

跑完步自由活动，宋瑜感觉喉咙发紧，眼睛也开始泛红。她难受地蹲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把脸埋在臂弯里，小声地咳嗽着。

“宋瑜，你没事吧？”张涵跑过来，担心地问。

宋瑜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没……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张涵手足无措：“那怎么办？要不要去告老师？”

宋瑜摇摇头，她不想显得太娇气。她只是觉得很难受，阳光晃得她头晕，皮肤上的痒意一阵阵袭来，让她想哭。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她面前刺眼的阳光。

宋瑜抬起头，逆着光，看到了周瑾。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恰好挡住了那个方向最强烈的光线。周瑾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看着她。

“很难受？”周瑾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宋瑜耳中。

宋瑜委屈地点点头，鼻音更重了：“嗯……”

周瑾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湿漉漉的、刚从洗手间水龙头下冲洗过的凉毛巾回来了。

“给。”她把凉毛巾递给宋瑜，动作有些僵硬，似乎不太习惯做这种照顾人的事，“敷一下，可能会好点。”

冰凉的触感透过毛巾传来，暂时缓解了皮肤上的灼热和痒意。宋瑜把毛巾敷在发烫的脖颈和手腕上，舒服地叹了口气，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周瑾：“谢谢……”

周瑾没说话，只是在她旁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既没有靠得太近让她不自在，也没有离得太远。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用自己的身体继续为宋瑜挡着侧面的阳光。

张涵看看宋瑜，又看看周瑾，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安静地在另一边坐下了。

宋瑜靠着膝盖，感受着脖颈处冰凉的舒缓，看着身旁周瑾安静的侧影。阳光被周瑾挡住，在她周围投下一小片令人安心的阴影。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皮肤上凉意带来的慰藉，和身边这个人沉默却坚实的陪伴。

那种熟悉的、心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的感觉又来了。这次，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原来，分享不一定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零食，也可以是偶像的动态，是一张恰到好处的湿毛巾，和一片无声撑起的、小小的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