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付临安的房间里,台灯在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寒意。他们面前摊开着一张手绘的简易校园地图,上面用红笔标记了几个点。
“图书馆三楼东侧走廊,信号强度骤降,伴随短暂花屏。”
“实验楼后面的老仓库附近,收到持续三秒的尖锐杂音。”
“操场主席台下方,手机自动重启了一次。”
齐霭念着记录,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些地方……看起来没什么关联啊。”图书馆还算常去,但老仓库和主席台底下,都是平时几乎不会涉足的角落。
“表象的无关可能正暗示着内在的关联,”付临安用笔尖点着那些红点,“它们可能共同构成了这个‘N世界’系统架构的某些薄弱环节,或者是……数据传输的节点。”
“节点?”齐霭皱眉。
“假设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或者被某种力量操控,那么信息的传递必然有路径。这些信号异常点,可能就是路径的交汇处,或者防火墙的漏洞。”付临安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我们需要选择一个相对安全、不易被注意的地点进行深入探查。”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实验楼后老仓库”上。那里位置偏僻,临近校园边缘的围墙,平时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连摄像头都似乎只有一个,而且角度刁钻,存在不小的盲区。
“就这里吧,”付临安做了决定,“明天午休,我们找机会过去。准备好手机,开启录音和录像功能,哪怕只能记录下乱码也好。”
计划已定,但齐霭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闪现姐姐将手腕藏进袖子的画面,还有那只人面蝴蝶撞击窗户时,那张模糊而扭曲的人脸上,似乎带着某种绝望的神情。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他们这样的探索,会不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第二天,天气阴沉,乌云低垂,仿佛随时都要压下来。学校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但齐霭却觉得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充满了紧绷感。课间操时,他注意到领操的体育老师,动作标准得如同精密仪器,但脖颈后面似乎有一小块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午休铃声如同冲锋号,让齐霭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和付临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拿起一本书假装要去安静的地方阅读,一前一后地溜出了教学楼。
实验楼后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股陈腐的铁锈和尘土味。老仓库是一栋红砖砌成的平房,窗户大多破损,被木板钉死,藤蔓植物肆意爬满了半面墙壁。他们避开那个唯一能转动的摄像头,绕到仓库的背面。
这里更加荒凉,高大的树木投下浓重的阴影,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昏暗。付临安拿出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标志果然在无服务和满格之间疯狂跳动,偶尔还会闪过一片雪花。
“就是这里了。”付临安低声道,他示意齐霭也拿出手机。
齐霭刚掏出手机,就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电流通过的“滋滋”声,夹杂着某种低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他立刻按照计划点开录像功能,镜头对准了仓库斑驳的墙壁和周围的环境。
付临安则缓缓靠近仓库一扇被木板封住、但留有缝隙的窗户,试图向内窥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那“滋滋”声和低语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突然,齐霭的手机屏幕猛地一黑,紧接着,刺眼的红色乱码如同喷涌的血液般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同时,一个扭曲、沙哑,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他的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警…告…非…法…访…问…权…限…错…误…清…除…程…”
声音戛然而止,手机自动关机,无论怎么按都无法重启。而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付临安猛地后退一步,低喝道:“快走!”
齐霭抬头,骇然发现仓库周围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粘稠的墨汁般开始蠕动、扩散,空气中那腐锈的味道也变得浓烈刺鼻。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远处教学楼的方向,那个戴着眼镜的“主任”正以一种不似常人的、僵硬而快速的步伐,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他眼镜片后的乱码光芒,即使在阴天也清晰可见,如同锁定目标的信号灯。
“被发现了!”齐霭心脏骤停。
付临安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齐霭,低吼道:“别走原路!翻墙!”
两人顾不上多想,朝着与“主任”来向相反的校园围墙狂奔。杂草绊脚,碎石硌人,身后那冰冷的目光和逐渐逼近的僵硬脚步声如同催命符。齐霭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在变得粘滞,试图阻碍他们的逃离。
围墙就在眼前!付临安身手矫健,助跑几步,蹬着墙面凸起的砖缝,利落地翻了上去,然后回身伸手给齐霭。齐霭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付临安用力一拽,将他拉上墙头。
就在他们跳下围墙,落入外面一条僻静小巷的瞬间,齐霭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主任”已经站在了他们刚才的位置,并没有继续追来,只是抬着头,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他们。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嘴角极其不自然地向上扯动,露出了一个混合着乱码光点的、冰冷而诡异的“微笑”。
齐霭浑身汗毛倒竖,不敢再看,跟着付临安一头扎进了小巷深处。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两人才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齐霭的心跳如同擂鼓,他看着手中依旧黑屏、无法开机的手机,声音带着颤抖:“他……他刚才是在笑吗?那是什么东西?!”
付临安的脸色也异常苍白,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我们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他看向齐霭,“你的手机记录了关键信息,‘非法访问’、‘权限错误’、‘清除程序’……这听起来,完全不像是现实世界的概念。”
齐霭想起那个扭曲的声音,一阵后怕:“它说要‘清除’我们?!”
“很可能。”付临安眼神沉重,“我们的猜测可能接近真相了。这个世界,存在着一套维护其运行的‘规则’和负责清除‘异常’的‘程序’。那个主任,可能就是‘清除程序’的一部分。”
“那我们怎么办?学校还能回去吗?”齐霭感到一阵绝望。
“暂时不能了。我们已经被标记了。”付临安思考着,“我们需要换个思路。既然学校里的‘异常点’风险太高,也许……线索在你姐姐身上。”
“我姐姐?”齐霭一愣。
“银镯子。你强调过它很重要,而且她的行为异常。在这个力求模仿原世界的‘N世界’里,为什么独独这个细节出了问题?这也许不是漏洞,而是……一个指向性的线索。”付临安分析道,“我们需要弄清楚,那个银镯子到底代表着什么,它现在在哪里。”
齐霭愣住了,他想起姐姐藏起手腕时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那姐姐呢?她还是他真正的姐姐吗?那个银镯子,会不会是连接真实与虚幻的某个关键?
未知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其中混杂了一丝明确的方向感。探索学校异常点的行动以失败和暴露告终,却也将他们引向了另一个可能更接近核心谜团的方向——家,那个原本代表温暖和安全的地方,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难以看透的迷雾。他们的旅途,在翻越围墙的那一刻,进入了更加不可预测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