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十七年,霜降。
皇城根下的鬼市刚亮起第一盏琉璃灯,幽暝的玄色衣袍就掠过街角的雾霭。他指尖缠着半枚墨玉扳指,那是终齐连送他的及冠礼,此刻正随着步伐轻轻叩击腰间的描金符匣,发出细碎的脆响。
“公子,左前方第三家的‘骨瓷斋’就是了。”小旭的声音压得极低,少年侍卫身形挺拔如松,腰间佩刀“逐风”的鞘口还沾着未干的夜露。他自幼跟在幽暝身边,最清楚这位主子看似温和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与冥界相连的秘密。
幽暝颔首,目光扫过周遭。鬼市的摊贩多罩着宽大的斗篷,摊位上摆着浸在朱砂里的桃木剑、刻满符文的青铜镜,偶尔有透明的影魂贴着墙根飘过,在琉璃灯的光晕里泛起细碎的涟漪。这里是阴阳两界的夹缝,也是他这位“冥界御妖师”最常来的地方——终齐连交代的任务,总要在这里寻些线索。
骨瓷斋的门是整块阴沉木所制,推开时发出老木腐朽的呻吟。店内弥漫着檀香与尸蜡混合的怪异气味,掌柜是个无眼的老者,眼眶里嵌着两颗墨玉,正用骨签细细打磨一只白瓷碗。那碗壁薄如蝉翼,隐约能看见里面游动的青色鬼火。
“要寻‘镇魂釉’?”老者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器摩擦,“终先生的面子自然要给,但得用一样东西换。”
“何物?”幽暝指尖轻叩符匣,匣内瞬间传来细微的嘶吼,那是他收服的第一只妖——赤瞳夜枭,此刻正不安地躁动着。
老者指向内堂:“里面有位客官,说要见冥界御妖师。他若满意,这镇魂釉便送你。”
小旭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公子,恐有诈。”
“无妨。”幽暝推门而入,内堂的光线骤然变暗,只中央的石桌上点着一盏青铜灯,灯芯是半截孩童的指骨。灯旁坐着个玄衣人,背对着门,腰间长剑的剑穗是用黑羽编成的,随风微动时竟发出鸦鸣般的声响。
“终于来了。”那人转身,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邪气,左眉骨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我是越弑梵。”
幽暝瞳孔微缩。黑剑客越弑梵的名号,即便是在冥界也如雷贯耳。此人独来独往,剑下斩过三百余妖,却无人知晓他的底细,只传闻他的剑能吸食魂魄,铸成之日便染了九重幽冥的煞气。
“找我何事?”幽暝在对面坐下,指尖悄然划过符匣上的符文,只要稍有异动,赤瞳夜枭便能立刻破匣而出。
越弑梵将一枚染血的玉佩推到桌上,玉佩上刻着繁复的冥界符文,边缘还沾着细碎的骨渣:“三日前,我在西郊乱葬岗斩了只食魂妖,它腹中发现了这个。”他抬眼,猩红的眸光扫过幽暝,“这是御妖师的信物,且与终家有关。”
幽暝的指尖顿住。玉佩上的符文确实是终家独有的“镇妖纹”,而终家除了义父终齐连和表哥终夜天,再无旁支。他拿起玉佩细嗅,除了妖气,还隐约有淡淡的龙涎香——那是皇室专用的熏香。
“此事我会查。”幽暝将玉佩收起,“镇魂釉……”
“已放在门口。”越弑梵起身,玄衣扫过地面的阴影,“提醒你一句,皇城最近不太平,不止是妖物作祟。”话音未落,人已如黑烟般消失在窗边,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离开骨瓷斋时,鬼市的雾更浓了。小旭提着镇魂釉的瓷瓶,低声道:“公子,越弑梵素来独来独往,为何突然帮我们?”
幽暝望着远处皇城的轮廓,那里灯火通明,却在夜色中透着诡异的沉寂:“他不是帮我们,是在借我们查事。”他摩挲着掌心的玉佩,“这玉佩上的龙涎香,来自东宫。”
话音刚落,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只青面鬼妖冲破摊贩的摊位,尖啸着扑向人群,它们的利爪上沾着黑色的黏液,所过之处,石板路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坑洼。
“是腐骨妖!”小旭立刻拔刀,逐风刀出鞘的瞬间,刀身泛起银白色的光晕——那是被幽暝注入的御妖之力。他挥刀斩断一只腐骨妖的利爪,却见那妖物伤口处立刻涌出更多黑黏液,竟瞬间再生出新的肢体。
幽暝缓步上前,指尖结印,墨玉扳指发出幽光:“离火符,起。”
符匣自动弹开,一张黄符飞出,在空中燃起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腐骨妖身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黑黏液遇火即燃,妖物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不过片刻,几只腐骨妖便化为灰烬,只留下满地焦黑的印记。
“这些妖物比往常更凶。”小旭收刀入鞘,眉头紧锁,“而且身上的妖气很杂,像是被人刻意喂养的。”
幽暝蹲下身,用符纸沾了点残留的黑黏液,符纸立刻泛起黑色的纹路:“是‘蚀魂水’,用冥界阴土和生人血炼制的,能增强妖物的凶性,但也会让它们失去神智。”他抬头望向皇城方向,“有人在利用妖物做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禁军提着灯笼疾驰而来,为首的人身披银甲,面容刚毅,正是禁军首领展飞鸿。他看到地上的灰烬,脸色微变,快步走到幽暝面前:“幽公子,陛下召你即刻入宫,说是……七皇子殿下出事了。”
皇宫的夜比鬼市更冷。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太医们跪了一地,个个面色惨白。龙椅上的永安帝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都泛了白。殿中央的软榻上,七皇子安九安蜷缩着身体,脸色青黑,嘴角不断溢出黑色的涎水,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幽暝,你快看看九安!”永安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素来知晓终齐连收养的这个义子身负冥界御妖之术,寻常太医束手无策的邪祟之事,唯有他能解决。
幽暝走到榻前,指尖轻按安九安的脉搏。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且带着诡异的跳动节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啃噬经脉。他又掀开安九安的眼皮,瞳孔已变成暗灰色,眼底隐约有细小的黑影在游动。
“是噬心蛊。”幽暝沉声道,“不是妖物,是用冥界蛊虫炼制的邪术,以宿主的心头血为食,三日之内若不取出,宿主便会经脉尽断而死。”
殿内顿时一片抽气声。御医韩剑林上前一步,拱手道:“幽公子,臣已用银针试过,却根本找不到蛊虫的位置,且这蛊虫似乎能感知外力,每次靠近都会让七殿下痛苦加剧。”
韩剑林是皇城最好的御医,不仅医术精湛,还懂些基础的驱邪之术,连他都束手无策,可见这噬心蛊的厉害。
幽暝颔首,从符匣中取出一只白玉小鼎,鼎内盛着清澈的液体:“这是冥界的‘照魂水’,能显化蛊虫的踪迹。”他示意小旭扶住安九安,将照魂水轻轻洒在安九安的胸口。
水落在衣料上,竟没有渗透,反而渐渐浮起,形成一层透明的水膜。片刻后,水膜下浮现出一条细小的黑影,正顺着安九安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水膜都泛起黑色的涟漪。
“在左肋第三根肋骨下。”幽暝立刻取出一枚银针刺入对应位置,“韩御医,准备好活血丹,蛊虫取出后立刻喂殿下服下。”
他指尖结印,口中默念御妖咒。墨玉扳指发出强烈的幽光,照魂水中的黑影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安九安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幽暝眼神一凝,加大了御妖之力,银针刺入的位置突然冒出一股黑烟,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被吸了出来,落在白玉鼎中,发出刺耳的嘶鸣。
“焚了它。”幽暝吩咐道。小旭立刻取出火折子,点燃一张符纸丢进鼎中,黑色虫子瞬间被火焰吞噬,只留下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安九安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韩剑林连忙喂他服下活血丹,又细细诊脉,松了口气道:“陛下,七殿下的脉象平稳了,已无大碍。”
永安帝这才露出些许笑意,对幽暝道:“多谢幽公子救了九安。此事……你怎么看?”
幽暝将白玉鼎收起,沉声道:“噬心蛊炼制不易,且需要冥界的阴土和蛊虫卵,寻常人根本无法得到。敢在皇宫中对皇子下此毒手,绝非普通妖物所为。”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永安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皇子遇袭,尤其是在皇宫之中,这无疑是对皇权的挑衅。
幽暝点头,目光扫过殿外的阴影:“而且,炼制噬心蛊的人,很可能与西郊乱葬岗的腐骨妖有关。两者都使用了冥界的阴物,手法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被推开,二皇子安禄钦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进来。他身着锦袍,面容俊朗,却眼神阴鸷,看到幽暝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也值得父皇如此重视?依我看,就是九安自己贪玩,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二殿下此言差矣。”展飞鸿上前一步,拱手道,“方才臣在鬼市附近发现了腐骨妖作祟,那些妖物被人用蚀魂水喂养,显然是有人刻意操控。七殿下遇袭,恐怕与此有关。”
安禄钦斜睨了展飞鸿一眼,语气带着不屑:“展将军倒是和幽公子很有默契。怎么,连禁军都开始信这些鬼神之说了?”
“二殿下!”小旭怒视着安禄钦,刚要开口,就被幽暝拉住了。
幽暝淡淡道:“二殿下不信也无妨,只是若不查清此事,恐怕还会有下次。”他转向永安帝,“陛下,臣恳请前往西郊乱葬岗探查,或许能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
永安帝沉吟片刻,点头道:“准了。展飞鸿,你带禁军协助幽公子。另外,此事不得声张,以免引起朝野动荡。”
“臣遵旨。”展飞鸿拱手应道。
离开紫宸殿时,夜色已深。长廊上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小旭低声道:“公子,二殿下分明是在针对你,会不会……”
“他没那个胆子用噬心蛊。”幽暝打断他,“安禄钦虽心胸狭隘,但做事向来留有后路,噬心蛊太过狠毒,一旦暴露,必死无疑。”他望向远处的东宫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人影走动,“更有可能的,是东宫那位。”
大皇子安禄霖是太子,素来与二皇子不和,而七皇子安九安自幼聪慧,颇得永安帝喜爱,若是安九安出事,最受益的便是太子。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四皇子安景轩提着一盏宫灯快步走来,他身着月白锦袍,面容温润,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幽公子留步。”
幽暝停下脚步,拱手道:“四殿下。”
安景轩将一盏小巧的琉璃灯递给他,灯内的烛火是淡蓝色的:“这是‘引魂灯’,能照出阴物留下的踪迹,或许对你探查乱葬岗有用。”他压低声音,“九安出事前,曾说要去东宫找太子殿下,后来就突然昏迷了。”
幽暝接过琉璃灯,灯身传来微凉的触感:“多谢四殿下告知。”
安景轩轻叹一声:“如今宫中人心惶惶,还望幽公子能早日查清真相。”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小旭望着安景轩的背影,疑惑道:“四殿下素来不问政事,今日怎么会主动告知此事?”
“他不是不问政事,是看得太清楚。”幽暝点亮引魂灯,淡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安景轩看似温润,实则心思缜密,他知道这场风波,没人能置身事外。”
西郊乱葬岗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尸臭味,混杂着阴土的腥气。展飞鸿带着百名禁军守在入口,火把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却照不透深处的浓雾。
幽暝提着引魂灯走在最前面,淡蓝色的灯光所过之处,地面浮现出淡淡的黑色痕迹——那是蚀魂水残留的气息。小旭紧随其后,逐风刀握在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公子,你看那边。”小旭突然指向左前方,那里的地面塌陷了一块,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围散落着不少黑色黏液,与鬼市的腐骨妖身上的黏液一模一样。
幽暝走上前,引魂灯的光芒照进洞内,隐约能看到阶梯向下延伸。洞口的石壁上刻着不少冥界符文,与之前那枚玉佩上的符文相似,但更为杂乱,像是仓促刻上去的。
“这是个炼妖窟。”幽暝沉声道,“有人在这里用蚀魂水喂养妖物。”他指尖结印,墨玉扳指发出幽光,“小旭,你守在洞口,若有妖物逃出,立刻斩杀。”
“公子小心。”小旭点头,拔刀站在洞口。
幽暝提着引魂灯走进洞内,阶梯狭窄陡峭,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越往下走,妖气越重,引魂灯的光芒也变得越亮,甚至在空气中映出了淡淡的黑影。
走了约莫百级阶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上刻着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浸泡着数十只妖物,它们个个双目赤红,疯狂地撞击着阵法的屏障,发出凄厉的嘶吼。石台周围散落着不少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妖物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洞穴的角落里,还堆着不少黑色的陶罐,罐口密封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蠕动的声音。幽暝走上前,打开一只陶罐,里面装满了黑色的黏液,正是蚀魂水,罐底还沉着几枚生人的指甲——这是炼制蚀魂水的药引之一。
“果然是有人刻意炼制妖物。”幽暝皱眉,正要进一步探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立刻转身,引魂灯的光芒照向对方,却见是越弑梵。
“你怎么会在这里?”幽暝警惕地看着他,指尖悄然结印。
越弑梵靠在石壁上,玄衣与黑暗融为一体:“我追踪一只食魂妖到这里的。”他指向石台中央的一只妖物,那妖物长着狼头人身,利爪上沾着新鲜的血迹,“那是‘裂魂狼’,原本是冥界的低阶妖物,被蚀魂水喂得快要进化成高阶妖了。”
幽暝看向裂魂狼,果然在它的脖颈处看到了一道伤口,与越弑梵的剑痕极为相似。他放下心来,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那边有个密室。”越弑梵指向洞穴深处,“我刚才试过,被阵法封住了,需要御妖师的力量才能打开。”
幽暝走上前,果然看到石壁上有一道暗门,暗门上刻着终家的镇妖纹,只是纹路有些扭曲,像是被人篡改过。他指尖按在镇妖纹上,墨玉扳指发出幽光,口中默念咒语。片刻后,暗门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打开。
密室内比外面更暗,引魂灯的光芒照进去,只见里面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本破旧的古籍,还有一个刻着东宫标记的令牌。幽暝拿起古籍翻看,里面记载的都是炼制蚀魂水和喂养妖物的方法,最后几页还写着几个名字,其中一个赫然是“安禄霖”。
“果然是太子。”幽暝握紧古籍,转身就要离开,却见越弑梵突然拔出长剑,指向他的身后。
幽暝立刻转身,只见暗门处站着一个黑衣人,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身泛着黑色的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找死!”小旭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进了洞穴,挥刀冲向黑衣人。黑衣人侧身避开,短刀直刺小旭的胸口,小旭横刀格挡,却被对方的力量震得后退几步。
越弑梵身形一闪,长剑直刺黑衣人的后心。黑衣人反应极快,转身格挡,刀剑相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黑衣人显然不是越弑梵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渐渐落了下风。
“想跑?”越弑梵冷笑一声,长剑横扫,斩断了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惨叫一声,转身就要冲进阵法之中,却被幽暝甩出的一张符纸击中,瞬间化为灰烬,只留下那把淬毒的短刀。
幽暝捡起短刀,刀身上刻着一个细小的“霖”字:“确实是太子的人。”他看向石台上的妖物,“这些妖物留着也是祸害,必须毁掉。”
越弑梵点头,长剑出鞘,剑气横扫,瞬间斩断了阵法的屏障。妖物们立刻嘶吼着冲了出来,却被幽暝早已准备好的离火符击中,纷纷燃起金色的火焰。片刻后,洞穴内的妖物便被尽数斩杀,只留下满地灰烬。
“公子,外面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带着侍卫过来了。”小旭突然说道,他刚才听到了禁军的暗号。
幽暝皱眉:“他来得倒快。”他将古籍和令牌收起,“我们走,这里交给展飞鸿。”
三人刚走出洞穴,就看到安禄霖带着侍卫站在入口处,他身着太子蟒袍,面容严肃,看到幽暝手中的古籍,脸色微变:“幽公子,你在此地做什么?”
“回太子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探查腐骨妖作祟之事。”幽暝拱手道,“幸不辱命,已将妖物尽数斩杀,还找到了一些线索。”
安禄霖的目光落在古籍上,眼神闪烁:“什么线索?”
“一些炼制蚀魂水的古籍,还有……”幽暝故意顿了顿,拿出那枚刻着东宫标记的令牌,“这个。”
安禄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强作镇定道:“这……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本宫!”
“是不是陷害,殿下可以和臣一起回皇宫,向陛下解释。”幽暝淡淡道。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六皇子安禄常带着几名侍从赶来,他身着紫色锦袍,面容轻浮,看到眼前的场景,夸张地叫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安禄霖瞪了他一眼,却没敢发作。安禄常虽然不成器,却深得永安帝宠爱,平日里最喜欢搬弄是非。
“六殿下来得正好,”幽暝道,“臣找到了七殿下遇袭的线索,正要回皇宫向陛下禀报,不如殿下与我们一同前往?”
安禄常立刻来了兴致:“哦?有线索了?快带我去看看!”
几人正准备动身,突然听到洞穴深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妖气冲天而起,震得地面都在颤抖。幽暝脸色大变:“不好,还有漏网的妖物!”
妖气比之前浓烈了数倍,黑色的雾气从洞穴中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乱葬岗。禁军们手中的火把被雾气扑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听到妖物的嘶吼声和侍卫们的惨叫声。
“是‘骨狱妖’!”幽暝沉声道,引魂灯的光芒在黑雾中显得格外微弱,“这是高阶妖物,以骸骨为食,能操控死者的尸骨作战!”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骸骨从地下爬出,组成一只巨大的骨手,朝着众人抓来。展飞鸿立刻下令:“列阵!放箭!”
禁军们立刻组成盾阵,箭矢如雨般射向骨手,却被骸骨轻易挡住。骨手一挥,几名禁军被扫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安禄霖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快!快保护本宫!”侍卫们立刻围在他身边,却根本抵挡不住骨手的攻击。
越弑梵冷哼一声,玄衣化作一道黑影,长剑直刺骨手的中心。长剑刺入骸骨的瞬间,发出“咔嚓”的声响,骨手顿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动了起来,且更加狂暴。
“这妖物的核心不在骨手,在洞穴深处!”越弑梵喊道,长剑横扫,斩断几根骸骨。
幽暝点头,提着引魂灯冲向洞穴。黑雾中,无数骸骨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些骸骨个个双目赤红,手持残破的武器,疯狂地扑来。小旭立刻上前,逐风刀挥舞,将骸骨一一斩断,却发现这些骸骨斩断后还能重新组合,根本杀不尽。
“用离火符!”幽暝喊道,同时甩出几张黄符。符纸在空中燃起金色的火焰,落在骸骨上,瞬间将其烧成灰烬。小旭立刻效仿,掏出符纸点燃,果然有效。
两人一路杀进洞穴,只见洞穴中央的石台已经崩塌,一只巨大的妖物站在废墟之上。这妖物通体由骸骨组成,头颅是一颗巨大的骷髅头,眼窝中燃烧着绿色的鬼火,双手是锋利的骨爪,周身萦绕着黑色的雾气。
“骨狱妖!”幽暝握紧符匣,指尖结印,“小旭,你掩护我,我要布下镇妖阵!”
小旭立刻点头,挥刀冲向骨狱妖,逐风刀的光芒与骨爪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骨狱妖怒吼一声,骨爪横扫,小旭连忙躲闪,却还是被余波震得后退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幽暝趁机取出八张黄符,分别贴在洞穴的八个角落,口中默念咒语。符纸发出金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将骨狱妖困在其中。骨狱妖疯狂地撞击光幕,光幕泛起涟漪,却没有破碎。
“就是现在!”幽暝掏出桃木剑,剑身上刻满了镇妖纹。他将墨玉扳指按在剑身上,扳指发出幽光,融入剑身。紧接着,他挥剑指向骨狱妖,口中大喝:“镇妖咒,斩!”
桃木剑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柱,击中骨狱妖的头颅。骨狱妖发出凄厉的惨叫,头颅上的鬼火瞬间熄灭,身体开始崩塌。就在这时,骨狱妖突然喷出一口黑色的雾气,雾气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骨针,直刺幽暝。
“小心!”越弑梵突然出现,长剑横扫,斩断了骨针,却被黑色雾气溅到手臂,手臂瞬间泛起黑色的纹路,开始腐烂。
“是蚀魂水凝练的毒雾!”幽暝脸色大变,立刻掏出一瓶解毒丹扔给越弑梵,“快服下!”
越弑梵接过解毒丹服下,脸色才稍稍好转。骨狱妖已经彻底崩塌,化为一堆骸骨,只留下一颗黑色的妖丹,散发着微弱的妖气。
幽暝捡起妖丹,妖丹上刻着与古籍上相同的符文:“这妖物果然是被人刻意炼制的,而且用了大量的蚀魂水。”
走出洞穴时,黑雾已经散去,禁军们正在清理战场,地上躺着不少骸骨和侍卫的尸体。展飞鸿走上前,脸色凝重道:“幽公子,太子殿下和六殿下已经先行回宫了,说是要向陛下禀报情况。”
幽暝皱眉:“安禄霖走了?”他看向皇宫的方向,“恐怕他要先下手为强了。”
越弑梵擦拭着剑上的血迹,淡淡道:“他逃不掉的。那本古籍和令牌,足够定他的罪了。”
“未必。”幽暝摇头,“安禄霖是太子,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陛下不会轻易废黜他。而且,他背后或许还有其他人。”他想起暗门上篡改的镇妖纹,那种手法,不像是太子的人能做到的。
正说着,小旭突然指向远处的山道:“公子,那是谁?”
只见山道上走来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邪气,正是幽暝的表哥终夜天。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慢悠悠地走来,看到幽暝,笑道:“表弟,听说你在这里斩妖,特意来送些点心。”
幽暝皱眉:“你怎么会来?”终夜天虽然是他的表哥,却素来游手好闲,对御妖之事从不关心。
终夜天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义父让我来的,他说你可能需要帮手。”他看向越弑梵,眼神闪过一丝警惕,“这位是?”
“越弑梵。”越弑梵冷冷道,根本没有理会终夜天递过来的糕点。
终夜天讪讪地收回手,对幽暝道:“义父还说,让你查清楚此事后立刻回府,他有要事找你。”
幽暝点头:“我知道了。”他看向展飞鸿,“展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府一趟。”
展飞鸿拱手道:“幽公子放心。”
离开乱葬岗后,小旭忍不住问道:“公子,终夜天表哥今天有点奇怪,他平时从来不会主动来帮忙的。”
“确实奇怪。”幽暝摩挲着掌心的妖丹,“而且他来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在骨狱妖被斩杀之后。”他看向终夜天的背影,总觉得这位表哥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到终府时,终齐连已经在客厅等候。他身着深色锦袍,面容威严,看到幽暝,沉声道:“你回来了。”
“义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幽暝拱手道。
终齐连示意他坐下,递给他一杯茶:“你在乱葬岗找到的古籍,上面是不是有我的名字?”
幽暝一愣,连忙拿出古籍翻看,果然在最后几页看到了“终齐连”三个字,旁边还写着“镇妖纹改良之法”。他疑惑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终齐连轻叹一声:“那本古籍是我早年写的,后来遗失了。镇妖纹改良之法,是我研究出来的,能增强阵法的威力,但也更容易被人篡改,用来炼制妖物。”他看向幽暝,“安禄霖能得到这本古籍,恐怕是有人故意给他的。”
“是谁?”幽暝问道。
终齐连摇头:“我不知道,但此人一定对终家的镇妖纹极为了解。而且,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陷害太子那么简单。”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幽暝,“这是‘幽冥佩’,能感应到冥界的异动,你带在身上,或许能找到线索。”
幽暝接过玉佩,玉佩冰凉,上面刻着复杂的冥界符文:“多谢义父。”
“你要小心。”终齐连的眼神变得凝重,“这次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甚至可能牵扯到冥界的叛乱。”回到房间时,天色已经微亮。幽暝将古籍和幽冥佩放在桌上,反复翻看古籍,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古籍的最后几页除了名字,还有一些杂乱的符号,像是某种暗号,他看了许久,也没能破解。
“公子,韩御医来了。”小旭突然敲门道。
幽暝一愣,连忙起身:“快请他进来。”
韩剑林身着白色医袍,提着药箱走进来,面容疲惫,显然是刚从皇宫出来。他看到幽暝,拱手道:“幽公子,打扰了。”
“韩御医客气了,请坐。”幽暝示意小旭倒茶。
韩剑林坐下后,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膏:“这是我特制的解毒膏,能解蚀魂水的毒,送给越先生用。”他顿了顿,又道,“我此次前来,是有件事想请教幽公子。”
“韩御医请讲。”幽暝道。
“七殿下醒了,他说昏迷前,曾看到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进入他的宫殿,那人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陶罐,与你在乱葬岗找到的陶罐相似。”韩剑林沉声道,“而且,那人的身形,很像终夜天公子。”
幽暝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七殿下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但根据他的描述,身形和衣着都与终夜天公子极为相似。”韩剑林道,“我知道终夜天公子是你的表哥,本不该妄加揣测,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告诉你。”
幽暝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寒意。终夜天今天在乱葬岗的表现确实可疑,而且他来的时机太巧了。难道,表哥真的与此事有关?
“多谢韩御医告知。”幽暝沉声道,“我会查清楚此事的。”
韩剑林点头:“还有一件事,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哭诉,说古籍和令牌都是有人陷害他的,还说幽公子与越先生勾结,意图谋反。”
“简直是胡说八道!”小旭怒声道。
幽暝却很平静:“我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没有确凿的证据,陛下不会相信他的,但也不会轻易定他的罪。”他看向韩剑林,“韩御医,你在宫中多年,可知太子与终家有什么往来?”
韩剑林沉吟片刻:“据我所知,太子与终夜天公子走得很近,经常一起饮酒作乐。至于终齐连大人,似乎与太子没有直接往来。”
幽暝心中了然,看来终夜天与太子确实有关联,而古籍的遗失,恐怕也与终夜天脱不了干系。
送走韩剑林后,幽暝立刻让小旭去查终夜天最近的行踪。小旭离开后,他拿起幽冥佩,玉佩突然发出幽光,指向窗外的方向。幽暝心中一动,立刻提着引魂灯追了出去。
幽冥佩的光芒一路指引着他来到城东的一家医馆。医馆已经关门,门口挂着“韩氏医馆”的牌匾——这是韩剑林的私人医馆。幽暝疑惑地推开门,医馆内一片漆黑,引魂灯的光芒照进去,只见地上散落着不少药罐,还有几滴黑色的黏液——正是蚀魂水。
“有人在这里炼制蚀魂水。”幽暝握紧桃木剑,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堂。内堂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
幽暝轻轻推开门,只见终夜天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陶罐,正在往里面倒入粉末状的东西。陶罐旁边,还放着几本古籍,正是终齐连遗失的那几本。
“表哥,你在做什么?”幽暝沉声道。
终夜天吓了一跳,手中的陶罐掉在地上,黑色黏液溅了一地。他转身看向幽暝,脸色惨白:“表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炼制蚀魂水?”幽暝走上前,目光扫过桌上的古籍,“这些古籍是义父遗失的,是不是你偷给太子的?七殿下遇袭,是不是你做的?”
终夜天后退几步,眼神躲闪:“不是我,我没有……”
“还想狡辩?”幽暝举起引魂灯,淡蓝色的光芒照在终夜天的身上,他的衣袍上沾着不少黑色黏液,与七殿下宫殿中的黏液一模一样,“这些证据,你怎么解释?”
终夜天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他突然跪倒在地,痛哭道:“表弟,我也是被逼的!太子抓住了我的把柄,威胁我如果不帮他,就杀了我母亲!”
幽暝一愣:“什么把柄?”
“我早年曾欠下巨额赌债,是太子帮我还的,他以此要挟我,让我偷义父的古籍,帮他炼制蚀魂水和妖物。”终夜天哭道,“七殿下是我害的,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幽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终夜天竟然是被太子要挟的。但即便如此,七殿下遇袭,乱葬岗的妖物作祟,都是因他而起。
“你母亲现在在哪里?”幽暝问道。
“被太子关在东宫的地牢里。”终夜天哭道,“表弟,你救救我母亲,我愿意去陛下那里认罪!”
幽暝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我帮你救你母亲,但你必须如实交代所有事情。”
就在这时,医馆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太子安禄霖带着侍卫冲了进来:“终夜天,你竟敢背叛本宫!”
终夜天吓得脸色惨白,躲到幽暝身后:“太子殿下,我……”
“别废话!”安禄霖怒吼一声,示意侍卫动手,“把他们都抓起来,就地斩杀!”
侍卫们立刻冲向幽暝和终夜天,幽暝挥剑挡住,桃木剑的光芒与侍卫的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终夜天吓得缩在角落,根本不敢动弹。
“安禄霖,你竟敢在医馆行凶,就不怕陛下怪罪吗?”幽暝冷声道。
“怪罪?”安禄霖冷笑一声,“等你们死了,本宫就说你们勾结妖物,意图谋反,陛下只会奖赏本宫!”
就在这时,医馆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太子殿下好大的胆子!”
只见展飞鸿带着禁军冲了进来,弓箭手立刻瞄准了侍卫们。安禄霖脸色大变:“展飞鸿,你敢拦本宫?”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伤害幽公子。”展飞鸿拱手道,“太子殿下,请随臣回皇宫向陛下解释清楚。”
安禄霖知道大势已去,却还是不甘心:“本宫是太子,你们不能抓我!”
“太子殿下,束手就擒吧。”幽暝走上前,将古籍和陶罐递给展飞鸿,“这些都是证据,足以证明你的罪行。”
侍卫们见太子被围,纷纷放下武器。安禄霖被禁军押走时,恶狠狠地瞪着幽暝:“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幽暝没有理会他,看向终夜天:“你母亲的下落,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终夜天点头:“在东宫地牢的第三间牢房。”
幽暝对展飞鸿道:“展将军,麻烦你派人去东宫地牢救终夜天的母亲。”
展飞鸿拱手道:“幽公子放心。”
处理完医馆的事情后,幽暝带着终夜天回到终府。终齐连得知事情的经过,怒不可遏,下令将终夜天禁足在府中,等候发落。
“义父,终夜天也是被逼的,求您饶了他这一次。”幽暝求情道。
终齐连轻叹一声:“我知道他是被逼的,但他犯下的错,不能就这么算了。暂且将他禁足,等陛下定夺吧。”
幽暝点头,他知道终齐连已经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