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觉得，今天姜小宁的倒霉能量，有点过于超标了。
先是她端来的咖啡精准地洒在了他刚画好的手稿边缘，接着她走路带倒了一排物料架，万幸没砸到人，只是让清洁工阿姨投来了哀怨的目光。而现在，她正对着卡死的投影仪又拍又打，试图在至关重要的新品发布会前，让它起死回生。
“姜小宁，”顾川按了按太阳穴，那里有根血管正随着她制造出的噪音突突直跳，“离那台机器远点，它看起来想提前退休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带着惯有的冷静。那颗由顶级科技打造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规律地运行着，精密得像瑞士钟表。
“老板，再给我一分钟！不，三十秒！”姜小宁头也不回，手下动作没停，嘴里念念有词，“拜托，给点面子，下班我给你烧炷香……”
许诚然在一旁跷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戳了戳顾川的胳膊，压低声音：“看见没？这就是人间瘟神……不是，我是说，这就是行走的因果律武器。我说川，你都‘雇佣’她这么多年了，这‘工伤’抵抗力怎么一点没见长？”
顾川没理他，目光落在姜小宁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的侧脸上。几年过去，她身上那种莽撞又蓬勃的生命力丝毫未减，像株永远向着太阳的向日葵，只是……偶尔会引来过于密集的雷阵雨。
他早已习惯为她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并将此视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一种隐秘的乐趣。毕竟，能让他这颗机械心脏计算之外的事情不多，姜小宁的霉运算一件。
“好了！”姜小宁欢呼一声，投影仪应声亮起。她得意地回头，冲顾川扬起一个“快夸我”的笑容。
就在那一瞬间，“啪”的一声轻响，投影仪冒出一缕青烟，屏幕彻底黑了。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顾川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颗稳定运行了数年的机械心脏，猛地窜过一丝极其细微、从未有过的电流酸涩感，极其短暂，不到0.1秒。
他微微蹙眉。
“呃……”姜小宁脸上的笑容僵住，小心翼翼地看向顾川，“老板，如果我说这是场意外，你信吗？”
顾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姜助理，你的‘意外’是不是太多了点？知道这次发布会多重要吗？”
来人是项目组的副组长，一直对姜小宁颇有些微词。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眼神各异。
姜小宁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塌了下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乌鸦。
那股细微的电流感再次掠过心脏，这次，带着一点莫名的烦躁。顾川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走到姜小宁身边，先是瞥了一眼报废的投影仪，然后视线落在那个副组长身上，语气平淡无波：“设备老化，行政部采购预算不足的问题，我会在下次董事会上提出。至于现在——”
他侧头，对姜小宁说：“去我办公室，把备用演示机拿下来。”
他没有责备，甚至没有多看那挑衅的副组长一眼，只用三言两语，就把“人为霉运”定性为了“公司管理问题”，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姜小宁的尴尬。
“啊？哦！好的老板！马上！”姜小宁眼睛一亮，瞬间满血复活，像只得到指令的小兔子，嗖地窜了出去。
许诚然吹了个口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啧，护短还得是你啊。”
顾川没接话，只是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遮住了手腕下可能因瞬间电流异常而微不可查颤动的机械关节。
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并未完全消退。
他把它归因为发布会前的小插曲，以及……对姜小宁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倒霉体质，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担忧。
然而，顾川不知道的是，在那颗精密运行的机械心脏最深处，一个源于刚才那丝异常电流的、冰冷的意识碎片，正悄然凝聚。
一个无声的低语，在数据流的缝隙中诞生：
“--啧啧啧真是，脆弱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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