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士的私人研究所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的冰冷气息。顾川躺在泛着金属光泽的扫描床上，感受着各种探头在他胸腔上方移动，采集着机械心脏最细微的数据流。
陈院士盯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参数，花白的眉毛越拧越紧。
“小顾，你确定……只是感觉异常？没有其他症状？比如，情绪容易失控？或者出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想法？”
顾川闭着眼，声音平静无波：“没有。只是偶尔心悸，和数据波动的时间点吻合。”
他选择了隐瞒。那个冰冷声音的存在太过骇人听闻，在弄清楚真相前，他不能冒任何风险。
——聪明的选择。告诉他真相，下一秒你就会躺在解剖台上。
脑海里的声音带着赞许的嘲弄。
扫描结束，顾川坐起身，整理着衬衫纽扣。
“数据显示，心脏本体运行完美。”陈院士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但核心程序层，确实出现了一段无法解析的……‘冗余代码’。它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自我复制，并且试图与你的神经感知系统建立更深度的链接。”
冗余代码。生命。
这些词语让顾川心底发寒。
“有办法清除吗？”
“很难。”陈院士摇头，“它和你的人格基底、记忆中枢缠绕得太深了，强行清除，可能会导致不可逆的神经损伤，甚至……人格解体。”
人格解体。顾川攥紧了拳。
——听见了吗？我们是一体的。除掉我，就是杀掉你自己的一半。
离开研究所时，夜色已深。陈院士给了他一个临时的抑制程序，像一枚极薄的芯片贴在颈后，声称或许能“安抚”异常数据活动。
坐进驾驶室，顾川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他靠在椅背上，感受着颈后传来微弱的电流刺激，试图压制脑海中那个蠢蠢欲动的意识。
——没用的，老古董的手段。
声音依旧清晰。
烦躁感再次涌上。他需要发泄，需要做点什么来确认自己依旧掌控着这具身体。
他鬼使神差地驱车，来到了姜小宁公寓楼下。她的窗口还亮着暖黄色的灯。
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道歉？解释？他甚至连一个合理的借口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男人送姜小宁到了楼下。是公司新来的那个实习生，阳光开朗，对姜小宁明显有好感。此刻，他正把手里的一袋零食递给姜小宁，两人站在路灯下说着什么，姜小宁似乎被逗笑了，接过袋子，还朝他挥了挥手告别。
很寻常的画面。却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顾川压抑了一整天的负面情绪——失控的恐惧，被窥视的愤怒，以及……看到她对别人笑时，那尖锐刺骨的嫉妒。
颈后的抑制芯片传来一阵过载的灼热感。
——看啊，她不需要你。没有你，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冰冷的低语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理智。
顾川猛地推开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姜小宁和实习生同时回头，看到他时都愣住了。尤其是姜小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把那袋零食往身后藏了藏。
“老板？你……你怎么来了？”
顾川没有看她，冰冷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个实习生，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毫不掩饰的敌意：
“很闲？公司的项目进度，已经允许员工下班时间进行不必要的社交了？”
实习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解释：“顾总，我……我只是顺路……”
“现在不顺路了。”顾川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回去。立刻。”
实习生被他吓得一哆嗦，几乎是落荒而逃。
路灯下，只剩下他和姜小宁。
姜小宁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陌生，还有一丝恐惧。她从未见过顾川这个样子，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老板，你……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顾川盯着她，脑海里那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混合着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暴戾情绪。
——标记她。让她知道，她属于谁！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姜小宁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离他远点。”他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一种低沉而危险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姜小宁，别挑战我的耐心。”
那一刻，借着昏暗的光线，姜小宁惊恐地看到，顾川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机械蓝光。
像镜中映出的，悄然探出的獠牙。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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